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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夏天,賀子珍來到了南昌。江西省委安排她住在洪都賓館。 不久,賀子珍提出要在江西南昌住下來。江西是她的故鄉,這里的一切她那么地熟悉,又那么地留念。特別是江西省的現任領導,楊尚奎、邵式平、方志純都是江西人,方志純又是她蘇聯的同班同學,朱旦華原來是毛澤民的妻子,副書記劉俊秀還是永新的老鄉,這一切使賀子珍感到非常親切。江西省委將賀子珍的意見轉呈給中央,經同意后,1958年秋在江西省委大院附近,為賀子珍安排了一處二層樓房的小院,即南昌三緯路20號。
方志純對賀子珍的生活考慮得很周到,給她分配了一個年輕女孩子盧泮云做身邊護士。
盧泮云1958年8月剛從江西省衛校畢業,分配到江西省人民醫院僅十幾天,因“另有工作任務”來到江西省衛生廳人事處,通過人事處又到江西省委組織部,最后被帶到副省長方志純家里。方志純一見盧泮云,親熱地問長問短,像自家人一樣介紹朱旦華和剛從學校放學歸來的一對兒女。 最后他說道:“毛主席原來的夫人賀子珍,組織上安排你去照顧她,她身體和精神不太好,不喜歡不熟悉的人在身邊。你以后去照顧賀子珍,好不好?”
方志純看見盧泮云認真地點著頭,又繼續說道:“你在賀子珍跟前就說是我弋陽的姨侄女,不知道的不要多問,也不要對外亂講。”
年輕的盧泮云有著胖胖的一張笑臉,對組織的信任既興奮又緊張。
當天方志純帶著盧泮云來到洪都賓館賀子珍住的房間,笑著說:“這次我把弋陽老家的表侄女送來照顧您,好不好?”
賀子珍一把拉著盧泮云的手問:“你多大了?家里有哪些人?”
盧泮云是萬載人,和弋陽口音區別不大,賀子珍信以為真,當晚就高興地要盧泮云和她一起睡在賓館的“彈簧床”上。
第二天,方志純和賀子珍還有她身邊的工作人員一起來到三緯路的小 院。這里很幽靜,幾棵高大的梧桐將庭院遮掩得疏落有致,庭院中央一座 二層樓的別墅雖然陳舊,卻整理得潔凈。賀子珍一眼就看上了這所房子。 幾天后,賀子珍就和她身邊的工作人員一起在三緯路20號安居下來。
在賀子珍的工作人員中,除新來乍到的盧泮云外,還有上海來的醫護人員查元清、專門做飯的50多歲的“江西媽媽”,專門看門的趙伯。江西媽媽和趙伯都是賀子珍從永新老家帶出來的,由公家付給工資;還有一位是由江西省委組織部分派的秘書,叫劉洪經,30多歲,他不住在三緯路庭院, 但經常來,擔任賀子珍的秘書工作,他只向江西省主要領導同志匯報,對江西省委組織部部長都保密。
三緯路小院,據說是解放前國民黨舊省長熊式輝的房子,雖有10間房間,賀子珍還是要求盧泮云和她住在一間房子里,在房里鋪了兩張小床。
晚上賀子珍睡眠不好,常常半夜坐起來對盧泮云說,房上有壞人要害她, 有時要半夜起來打“壁虎”。盧泮云是個性格很好的姑娘,總是揉著睡眼勸慰“賀媽媽”。賀子珍比較清瘦,喜歡穿列寧裝,穿戴很整潔,每天都是盧泮云幫她梳頭,兩條短辮用黑卡卡在腦后。賀子珍細眉長眼,嘴唇薄薄的小小的,給人一種憂郁的古樸的美。賀子珍不愛說話,在院里喂了一條小狗, 有什么都先讓小狗吃,沒事自己才吃。
賀子珍住的小院離方志純家不遠,大概有10分鐘的路程。她經常到方志純家里來。來時靜靜地坐著,女公務員給她倒的茶,她從來不喝。碰見吃晚飯,朱旦華和方志純邀請她一起吃,有時她搖搖頭,表示她吃過了,有時她點點頭。當她留下來吃飯時,朱旦華總是吩咐保姆再專門為她炒一個菜,可菜端上來,她開始時總是不去夾它。為了客氣,朱旦華和方志純總是先敬她,她堅決不吃,這盤菜別人動了筷子后,她才吃。開始朱旦華不知道,怪她太客氣了。她望著朱旦華,認真地說,有人要害她,她恐怕菜中有毒,別人吃過后,她就放心了。
唉,茶水也是這樣,賀子珍喝朱旦華喝過的茶,為她專門泡的新茶她從來不喝。賀子珍比朱旦華大兩歲,參加革命也比朱旦華早,對她的這種 “臆想”習慣,朱旦華不知道怎么辦好,往往遷就她。她一來,總是新泡兩杯茶,一杯喝了一口后,遞給她。方志純比賀子珍大4歲,認識她早一些,說話也直,總是勸說賀子珍,不會有人害她,江西上上下下對革命老同志都是很敬重的,什么事情都要看得幵。方志純說話,賀子珍總是望著他,認真地點頭。可下一次再來,還是原先那個樣子。賀子珍是一個很講舊情的人, 方志純有些話說得很直,她心里明白他勸說她的好意,雖不能改,但一點也不計較,還是照樣來方家坐坐。
這時候,朱旦華在江西省婦聯工作,一天到晚忙不完。賀子珍因身體方面的原因,江西省婦聯沒有叫她和大家一起忙。有一次,江西省有關部門利用星期天舉辦一次工業展覽,朱旦華特地邀上賀子珍兩人專程前去參觀。門口是開國領袖毛澤東的一座立像,揮舉巨手。賀子珍一下子站在那立像前,呆住了,淚水像一粒粒珍珠滾落下來。她癡癡地望著,一動也不動。
朱旦華心酸地站在旁邊,不知道怎么勸才好,內心里責怪自己,應該先來看一下,注意有沒有觸動賀子珍那根筋的東西。
看到賀子珍這副模樣,朱旦華輕輕地走上前扶著她的肩,說:“子珍, 我們進去看展覽。”
“不。我就在這里看。”賀子珍還是呆呆地注視著毛澤東的立像。好半天,好半天,才輕輕地說出三個字:“我好悔!”
結果,朱旦華勸了好久好久才勸動她離開。回來的路上,兩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在那樣一個激情澎湃的時代,毛澤東的畫像出現的場合比較多,賀子珍一遇到就傷感,長期下去身體和頭腦只會越來越差。這件事后,朱旦華再也不敢輕易陪同賀子珍在南昌各處參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