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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來諭收到了,跪讀了!
諭內一般失意悲怨責斥……男的話,男讀了過后,并沒有對于你老人家絕對的反感。因為你老人家那番愛子之心,是出于自然的、至誠的,男是切實底知道的,盼望男成為你老人家那心目中的人:當國立的大學生,操膾炙人口科學;將來成為一個外國狀元,做大官,發大財,顯揚宗祖,夸躍[耀]一時,這都是你老人家的愛男,對于男的希望。男并不敢作什么反響!不過,父親!你只知道有你,確把你這個男忘了!忘掉了男還是個人:有心腦,有個性,有主觀,有志愿,有自由,有人格!只知道以自己的心腦,個性,主觀和志愿,去希望人,支配人,使命人。父親:這是不對的,——是絕對的不對!是奪去人的自由,墜[墮]落人的人格的!父親,你是人們唯一的愛之神,你是愛男,望男好,男是深切的知道的,只是,你那個愛,是愛錯了,不是真正的愛。要是真正的愛,就應當:不要奪去男的心腦,淹沒男的個性,丟掉男的主觀,蒙蔽男的志愿,歸還男的自由,不強住男,事事都要茍同于你,這才是真正的愛男,理論上的愛男,增長男莫大的人格!父親,男自有男在!男自男,父親自父親,旁人自旁人,我的學問如何?志愿如何?……怎能和你老人家,和人群茍同呢?況且,現在的一般人心是虛偽、勢利、臭惡、墜[墮]落到極點了呢?父親!男盼望你,是以那真正的愛來愛男,把男看成還是如你一樣的一個人!
至于用錢一事,男并未曾妄用踐踏一個;實在是省不能再省了,要用那些,即是前次的打電回來要,亦實在是進堂在即,要繳八十九元的學費,一個也不能少!
上大[注釋]還要一個禮拜才能開學,因為江浙戰事的阻礙,同學還有許[多]沒有來,并且廿五、六兩號還要招一次生。母親該沒有吃藥?玉芬玉瓊兩妹許她進堂讀書沒有?均弟在成都有沒有信回來,還有如前那樣的渾[魂]靈否?他怎么半年多了,連一封信都不寫來?沒有話說了!
再稟罷,跪請
望安!
男秉彝稟
八月二十四日
何秉彝(1902—1925),字念茲,四川彭縣人,中國共產黨。曾任共青團上海地委組織主任。1925年5月31日,為了抗議帝國主義殺害顧正紅的暴行,帶領學生在南京路舉行反帝大示威,不幸遭帝國主義巡捕的槍殺,時年2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