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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賀子珍回到上海后仍感到日子無聊。一天,寂寞中的賀子珍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尋找自己在戰爭中遺失的孩子!
一天,她前往福建,來到了賀敏學的家。
賀怡出車禍身亡后,1952年,有人又在南京找到了小毛。那時正逛全國搞“三反”“五反”的時候。賀子珍聽到這個消息后,跑到南京去看是不是小毛。她主要看兩點,一是看這個孩子是否是油耳朵,二造獰他有沒有腋臭。她認為她生的孩子都遺傳了毛澤東的這兩個生理特點。她看過后,認為這就是她的小毛。誰知這時,霍步青烈士的妻子朱月倩已經認了這個孩子!朱月倩堅持說他就是自己與霍步青所生的兒子霍小靑,是霍步靑烈士的遺孤。結果,一個說是自己與霍步青生的,一個說是自己與毛澤東生的, 雙方為這件事發生了爭執,朱月倩說賀子珍搶她的小孩。
最后,賀子珍和朱月倩鬧到中組部,中組部經過一番調査后,作出的結論是:“霍小青是革命烈士霍步青的遺孤,是朱月倩所生。”但是,賀子珍與賀敏學不同意中央的這個結論,繼續與霍小靑來往。
1954年,賀敏學到北京幵會。毛澤東知道他來了,派了一輛車把他接到中南海,談了兩個多小時,毛澤東詢問了賀敏學在福建工作的一些情 況。賀敏學一一匯報了。最后談到了小毛。賀敏學告訴毛澤東說:“小毛找到了。”還拿出照片給他看。毛澤東問了小毛是怎樣找到的,孩子讀書如何。最后毛澤東說:“這事我不好管,你來管他,照顧他,你可以找鄧小平嘛。”
鄧小平當時在中央書記處任總書記。
事實上,對于尋找遺散的兒女們,毛澤東一貫持不贊同的態度。
從1948年到1951年擔任毛澤東警衛班班長的武象廷,有這樣的回憶:
1949年賀怡到香山來見毛澤東,兩個人談了很長時間。我因倒茶續水,進進出出,斷斷續續地聽到他們之間的一些談話.賀怡說,她要去把小毛找回來,毛澤東不同意,說,農民辛辛苦苦地養活了他十幾年,把他找回來,對不起農民。賀怡堅持要去找,兩個人談崩了。毛澤東動用了軍紀,喊著口令:立正。賀怡只得立正,這才停止了爭吵。
小毛是毛賀的第二個孩子,即1932年出生、1934年10月紅軍走上長征路時委托給毛澤覃夫婦后來丟失的。1970年初,“小毛”在上海結婚時, 賀敏學的女兒也要結婚,賀敏學兩項婚事一起辦,他張羅主持了“小毛”的 婚事。婚后,“小毛”有了一個女孩。“文化大革命”中,他寫了一封信給賀敏學,說他病得很重,醫生確診是肝癌。賀敏學馬上給他回了一封電報,讓他到一家醫院去找他認識的院長。但據說電報沒到人已經死了。
賀子珍自認為“小毛”已找到,因此,要找的只剩下另外兩個孩子,一 個是在龍巖降生的女孩,即1929年5月生下20天就托給一戶人家撫養, 從此音訊全無的那個;另一個就是在長征路上在貴州草棚里出生的那個 女孩。
賀子珍又談起尋找女兒的事,賀敏學搖搖頭說:“那個在長征路上送掉的女孩,是無法尋找的。”
“為什么? ”賀子珍不甘心地問。
“你連在貴州的什么地方送走的都記不清楚,地名都說不出;送人時匆匆忙忙,任何憑證都沒有。茫茫貴州這么大怎么找呢?”
頓了頓,賀敏學說:“只能試試找一找,龍巖的那個女孩子。”
為此,賀子珍又重復了當年的情形:“當年送孩子的那位大嫂的丈夫是個鞋匠,叫翁清河。1932年4月,紅軍再次打回龍巖,我委托毛澤民夫婦去找翁清河時,翁清河顯得十分驚慌。他一口咬定女孩死了。據當地人說, 翁清河在紅軍走后,害怕國民黨報復,在孩子熟睡之際,趁著夜色把她扔在了贊風店門口。當毛澤民和錢希鈞來找孩子時,翁清河自己也不知被他扔掉的孩子是否在人間,為了推卸責任,他對毛澤民撒謊說:‘女嬰養了 4 個月后,傷風夭折。’這個孩子被人撿走了,應該還活著。”
賀敏學告訴賀子珍說:“人應該活著,但是找起來,還是比較困難。 1961年謝覺哉率中央代表團慰問龍巖老區人民時,他記得當年這個孩子就被寄養在此,就希望地方政府能弄清毛澤東長女的下落。從那時開始, 地方政府有關領導就著手留意此事。但是這些年來,一直沒有消息。”
龍巖在福建,賀敏學在福建工作過,于是賀氏兄妹幵始了艱苦的尋找過程。然而,賀敏學還沒有找到賀子珍的女兒,一場“文革”風暴就把他打入了牛棚。
賀敏學被造反派安的罪名是“走資派”,造反派把他關了起來,還抄了他的家。李立英沒辦法,只好給已回上海的賀子珍和北京的李敏寫信求助,賀子珍早已是閑人一個,哪有什么辦法可想?她只能托人給李敏捎話,讓李敏報告毛澤東。
李敏真的去找了爸爸,告訴他舅舅被抓起來的消息。毛澤東聽了后,答應了一聲“哦”,就沒有再說什么。李敏著急地說:“舅舅的事,我管不了。”“對,這事你是管不了,”毛澤東說:“你的舅舅是個好同志。”
然而,毛澤東這一次沒有出面去保賀敏學。
1969年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會上,毛澤東突然重提1930年富田事變的事情。當時紅軍里有一些人,打著“擁護朱(德)、彭(德懷)、黃(公略),打倒毛澤東”的口號,制造分裂。江西省政府主席曾山和特委書記陳毅都被抓起來了。在東固的賀敏學也被作為毛澤東線上的人抓了起來,被拉出示眾,準備槍斃。賀敏學為毛澤東保存了 6個文件箱,他怕毛澤東不了解情況,說服了看守,給毛澤東送去一張條子,報告了動亂的情形。最后,此事才得以平息。毛澤東在九大講話時,提到了這個條子的事,還點了曾山的名,說:“曾山你當時也在。”
雖然毛澤東講話中沒有提到賀敏學的名字,但是,毛澤東對李敏說你舅舅是個好同志,說明他對賀敏學是有認識的。賀敏學送條子的事他也記憶猶新。可能由于黨內斗爭的復雜,他覺得自己不便多說話,對賀敏學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抓,他始終沒有出面去保。于是,賀敏學在這場斗爭中被關了 80多天,最后,造反派們把他放出來時,他的官也被罷了,以后他一直處在被審查的地位。
但是,賀敏學賦閑下來后,并沒有忘記為妹妹尋女之事。
1971年,在福建省城工作的老紅軍羅萬昌被“遣送”回老家龍巖。他住在龍巖橄欖嶺一所舊公寓,經常聽到毛澤東的大女兒尚在龍巖的傳聞。曾任福建省副省長的賀敏學是羅萬昌的老上級,交情甚篤,羅向賀透露此事,賀敏學則委托他與另一位老紅軍張華南調查此事。
于是,羅萬昌和張華南開始了調查工作。這時,補鞋匠翁清河已去世, 他們只好找到翁清河的遺孀林古姑、女婿蘇仁鴻,通過詢問了解,證實了賀子珍女兒并非病亡而是被翁清河丟棄的實情。他們又查訪已80歲的老人陳鐵成及知情者陳三姑,得知丟棄在南門醬酒店。據此,他們又找到邁三仔,邁三仔的母親翁姑是當初拾撿女嬰撫養的人。但是,他們一問邁三仔才知道,翁姑拾養女孩不久,又將女孩轉讓于人了。據邁三仔說,翁姑把女孩先轉讓給了同鄉傅森盛,傅又轉給了一位叫張先志的山東人。邁三仔還向羅、張提供了山東漢子張先志的一些情況,并說只有傅森盛才清楚張 先志的行蹤。
羅萬昌、張華南順藤摸瓜,找到傅森盛,傅森盛已經年過80,他雖耄耋之年,卻記憶猶新,談了他怎么“學徒兼保姆”,帶著從翁姑手上轉來的小女孩闖閩南之事。最后,他說:“張先志的老伴六姑去世后,又由他的母親牽線,將5歲的小女孩轉給邁四仔,最后女孩由他的妻子邱蘭仔收養。”
結果,從邱蘭仔那里,羅萬昌與張華南查出此女孩現在龍巖縣醫藥公 司工作,并擔任了第一門市部主任,名字叫楊月花。事情終于水落石出了,羅萬昌便動筆寫調查報告。
因此事暫時還屬機密,羅萬昌不好請人代筆,怕以訛傳訛,張揚出去。 盡管自己文化水平不高,羅萬昌還是用樸實的文字,把事情來龍去脈一一 寫上,形成了一個“報告”。
1973年初,羅萬昌滿懷喜悅之情,將調査材料送到在福建省軍區的賀敏學處。賀敏學閱畢,十分高興,忙將調査材料寄中共中央轉周恩來總理。 但此時周恩來身體欠佳,因此此事暫時擱了下來。
8月,賀怡的兒媳婦、賀麓成之妻周劍霞來閩走親戚,藉望她的舅舅賀敏學。
周劍霞千里迢迢來到福州,住在福州軍區。賀敏學見了她,交談之中說到了賀子珍的長女找到了一事,賀敏學要她去龍巖親自與楊月花見見面,最后核實楊月花的身世。
周劍霞來到龍巖,先找到羅萬昌了解實情,羅萬昌說:“現在最關鈾的一著是查驗胎記。據賀子珍提供,女孩右腿腋有一個較大的黑痣,膝蓋前有兩個較小的黑痣。此胎記一定要想辦法驗證。”
這時,賀敏學的女婿黃永平在龍巖小洋的部隊中,周劍霞邀他與羅萬昌夫婦及羅的女兒羅海明一起去楊月花家。
但是,如何看到楊月花膝蓋前的黑痣呢?大家卻犯起了愁。大家邊走邊想辦法,可是,到了楊家,辦法還沒想出來。眾人只好先坐了下來,見機行事。
客人來了,楊月花很熱情,泡了茶,然后與大家交談。突然,羅萬昌的女兒羅海明心生一計,她一邊用手抓起自己的腿,一邊大喊一聲“有跳蚤”,于是,她自己先挽起褲筒,用手摸弄。大家一愣,隨即都不約而同地挽起褲筒。楊月花不知是計,也高高地挽起褲筒,不知不覺,暴露了右膝的黑痣。當楊月花右膝上的兩個較小的痣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們如釋重負, 心里一喜:毛澤東的長女找到了!
接著,羅萬昌夫婦把楊月花的身世告訴了她本人,又把周劍霞與她的關系也說了。楊月花對周劍霞來看她也很高興,極力邀請她到家中吃飯。 周劍霞來到她家后,與她的家人親熱地交談,還塞給她的小兒子鄭棟基10 元,說是見面禮,并一起上龍巖虎嶺山,在閩西黨和閩西蘇區的創建人之一郭滴人墓前與楊月花、羅萬昌等合影留念。
楊月花對這晚來的親情特別珍惜,周劍霞走時,楊月花送她到車站, 并讓她下次帶著家人來玩。
回到福州后,周劍霞高興地對賀敏學夫婦說:“楊月花的臉盤真像毛主席,她的動作舉止,酷像我的姨媽。”
1973年8月,已調在龍巖縣總工會籌備組工作的楊月花,接到縣革命委員會宣傳組通知,調她到縣電影工作站工作。
事前,縣革委會組織組的軍代表對電影工作站支部書記交代:“楊月花身體不好,要給予適當照顧。”23日,縣革委會宣傳組組長杜方英到縣電影工作站,宣布楊月花任該站副站長兼支部副書記,并說近期要讓她去上海檢查身體,治療疾病。說是“治病”,其實是賀敏學安排的“上海母女會見”。
幾天后,杜方英帶楊月花到福州,先在東街口防保站作了體檢后,便送她去上海。在上海,她們沒遇到原先說好的周劍霞,結果,進不了賀子珍的住所。就在楊月花在上海進退維谷之際,羅萬昌的女兒羅海明趕到上海,對楊月花說:“賀老交代,若在上海找不到媽媽的話,就到福州去找他。”
楊月花聽了,只在上海過了一個國慶節,第二日就離開上海,第三日便到福州,她的上海認母之行就這么匆匆結束了。至于周劍霞為什么沒來,賀子珍為什么沒讓她相見,個中緣由不得而知。
正是萬家燈火之時,羅萬昌帶著楊月花,叩開了賀敏學家的大門。賀敏學的夫人李立英出來開門。在見到舅母之時,楊月花突然激動地哭起來。李立英慌了,趕忙安慰:“月花,你是革命后代,不要傷心。別哭,來了就好。說著,她端出甜芋泥,抓幾個梨子對她和羅萬昌說:“肚子餓了吧,你們先吃一些東西墊肚子,我去給你舅舅掛電話。”
不一會兒,李立英傳話:“賀老說楊月花不要走,晚上就住在這里,他馬上就來。”
賀敏學一見到楊月花,老淚縱橫:”月花,找你多辛苦哦,為了找你,我從大西北調到福建,我想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你媽媽身體不好,中央對她很關心,讓她治好病。眼下怕她受刺激,病情加重,則不好辦。你放心吧,以后會安排你們相見的。”
楊月花連連點頭,在此之前,她就聽人說過賀子珍的病很嚴重。
賀敏學對這個外甥女很親熱,這次雖是初次見而,但賀敏學與楊月花長談到凌晨2點。
第二天,楊月花要回去,賀敏學極力留她多住幾天,但是,楊月花有工作和孩子,不能久住。在楊月花走時,賀敏學交代李立英送100元給楊月花。楊月花說什么都不收,固執的脾氣與賀子珍很像。到最后,為了讓她收 下,李立英勸道:“月花,你不收下,舅舅會有意見的。"
楊月花只好收下。
賀敏學認下了楊月花為外甥女后,雙方交往頻繁。有人去福州出差, 楊月花總要捎點山區特產筍干、香菇、鹽酥花生或藤椅、竹床之類,并代向舅舅、舅媽問安。
因為70年代正處在“文革”末期,雖然楊月花已被證明是毛澤東之 女,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楊月花不但沒與賀子珍相認,甚至與賀子珍連面都沒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