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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初葉的中國版圖,是由軍閥們分割的,叫武裝割據。大大小小的軍閥擁兵自重,各據一方,一個完整的國家被軍閥們割裂成一個個獨立王國。誰也不聽誰的,動輒開戰,整個國家戰火頻仍,民不聊生。當時,北洋政府控制在以張作霖為首的奉系軍閥手中;直系軍閥吳佩孚淪為附庸,占據兩湖、河南三省和河北、陜西,控制京漢鐵路;直系軍閥后起之秀孫傳芳則占據長江中下游。
推翻軍閥統治,結束連年征戰,還民于休生養息,是國內民眾的一致呼聲,也是各革命團體的政治主張。
1926年2月,中共提出了北伐以推翻軍閥統治的政治主張: “黨在現實政治上主要的職任是從各方面準備廣東革命政府的北伐”,“幫助國民軍成為民眾抵抗帝國主義與反動軍閥之有力的武裝”。
7月9日,在蘇聯軍事顧問的幫助下,國民革命軍從廣東出師北伐。
十萬北伐軍分三路挺進:
第一路為第4軍、第7軍、第8軍進攻湖南、湖北。第4軍是以共產為骨干的葉挺獨立團為北伐先遣隊。7月進入長沙,8月在湖北咸寧汀泗橋、賀勝橋兩次戰役擊潰軍閥吳佩孚主力,10月10日攻克武昌城,取得了重大勝利。
第二路由第2軍、第3軍、第6軍進攻江西。11月占領南昌、九江,殲滅了軍閥孫傳芳的主力。
第三路由第1軍進軍福建、浙江。12月占領兩省。
在北伐的滾滾鐵流激蕩下,各地廣大工農群眾積極響應配合。
1927年春,上海工人舉行武裝起義,占領了這座東方大都市;以湖南為中心的全國農民運動勢頭猛烈;革命勢力迅速擴張到長江、黃河流域。
就在北伐軍節節勝利、革命力量迅速高漲、革命眼看就要取得勝利的情況下,局勢卻突然發生了逆轉。
先是帝國主義的武裝干預。1927年,北伐軍向長江下游進軍時,美、英、法、意、日增兵上海,并調集軍艦到南京江面進行武力炫耀和威脅。3月24日,國民革命軍第2軍、第6軍攻克南京,美、英帝國主義借口僑民和領事館受到“暴民侵害”,下令炮擊南京,造成2000多名中國軍民死傷和房屋財產損失無數的慘案。
而此時的蔣介石也從原先的堅決北伐,開始了他與共產黨決裂、向帝國主義靠攏的背叛革命的卑劣行徑。到4月12日,形勢急轉直下,蔣介石首先背叛了革命。以此為標志,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就此失敗。
北伐僅消滅了少部分軍閥,所形成的統一在很多方面來說都只是形式上的,中國仍然處于軍閥割據狀態。
秋收起義在攻打長沙失利后,毛澤東選擇根據地時分析:以寧岡為中心的羅霄山脈的中段,最利于我們的軍事割據。在反動勢力強大的城市范圍之外,敵人軍事力量部署的空白地區或薄弱地區,革命力量靠武裝占領并建設為根據地,這在當時叫軍事割據。意思也很直白:靠武裝力量活生生地割出一塊革命根據地。
在一塊塊軍閥割據的白色版塊縫隙中,突然出現一塊紅色根據地,猶如一顆楔入軍閥們身上的釘子,讓敵人欲除之而后快。
當國民黨反動派采取突然手段屠殺共產黨人的時候,是想將弱小的中共一舉鏟滅。但他們沒料到,平日里表現得文弱的共產黨卻能在無還手之力的極度危險時刻,爆發出驚人的勇氣和力量:從八一南昌起義開始的一年時間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武裝,用大大小小上百次的起義和暴動,向國民黨反動派宣示了自己的立場和個性。中華大地起義暴動的槍聲,猶如節日的爆竹聲四處響起,此起彼伏,令反動派和各地軍閥們頭疼不已、惶恐不安。
現在,秋收起義的余部和南昌起義的余部已會合至井岡山,敵人是不會容忍這支革命力量在大山里坐大的。
朱毛紅軍會師后,連續打退了國民黨軍對井岡山根據地的兩次“進剿”。
5月中旬,贛敵第27師師長楊如軒率5個團再占永新。朱德、王爾琢率第4軍主力將進犯之敵打敗,楊如軒帶傷而逃。
6月下旬,楊如軒卷土重來,任前線總指揮,帶著第9師楊池生部、湘軍吳尚部又氣勢洶洶占領永新,并向酃縣、茶陵逼近。紅軍在朱德、陳毅、王爾琢指揮下,在永新的新、老七溪嶺和龍源口殲敵一個團、擊潰兩個團,第三次占領永新,粉碎了敵人的“進剿”。對這次紅軍的勝利,根據地人民高興地傳唱“不費紅軍三分力,打敗江西兩只羊(楊)”。
這次大捷,使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擴大到寧岡、永新、蓮花三縣的全縣,吉安、安福、遂川、酃縣、茶陵各一部分,面積7200 多平方公里,人口50多萬,成為根據地的全盛時期。
1928年7月中旬,湘贛兩省的國民黨軍隊向井岡山發動了第—次“會剿”。
這時,紅軍主力已離開井岡山,山上只有第31團第1營和第 32團。敵人乘虛而入,侵占邊界各縣城和平原地區,燒殺搶奪,湘贛邊界根據地受到嚴重破壞。第一次“會剿”,敵軍得手,井岡山根據地遭受重創,史稱“八月失敗”。
“八月失敗”紅軍的一個重大損失,是紅4軍第28團團長王爾琢的犧牲。
王爾琢是黃埔軍校一期生,在校期間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畢業后,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讓他留校,擔任第二期、第蘭期的學生分隊長和黨代表。北伐時,周恩來派他擔任第3師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第26團團長。北伐軍攻入上海不久,蔣介石叛變革命,王爾琢跟著周恩來參加南昌起義。起義部隊在三河壩天心圩分兵,他跟著朱德轉戰上井岡山。在井岡山根據地的艱舌歲月里, 他蓄發明誓“革命不成功,不刮胡須不理發”,得到“美髯公”的雅號。他沒犧牲在戰場,而是死在叛徒的槍下。1928年7月,紅4軍主力進人湘南,先勝后敗,部隊受損,第29團的一部分士兵便脫離部隊回家,余部約200人編人第28團。8月中旬,毛澤東在江西永新得知這一信息,立即率第31團第3營去湘南接回第28 團。部隊進入崇義縣新義圩,第28團第2營營長袁崇全脅迫5連和迫擊炮連準備投奔國民黨軍。王爾琢得到報告,不顧下屬提議武力解決的方案,帶一個排追趕叛逃隊伍,想利用自己在部隊的威望,把這批隊伍拉回來。追上了這支部隊后,王爾琢親自喊話,被蒙騙的戰士們聽到團長喊話,不少跑了出來。袁崇全見自己的計劃要泡湯,惱羞成怒,突然向王爾琢開槍,王爾琢當場犧牲。
當時在第28團第3營的楊得志回憶:“不到半小時,團長王爾琢帶著警衛班上來了。走到前面十多里時,已經天黑,突然聽到槍響,這是袁崇全軍事哨警戒時放的槍。團長王爾琢在部隊威信很高,他大聲講:‘你們不要打槍,我是團長王爾琢。不要害怕,我是來接你們回去的。’這樣就不打槍了。營長、黨代表還在打麻將,可外面部隊亂了套。袁崇全帶了兩支駁殼槍,他一出 就‘啪啪’兩槍,把團長打死了……第二天,我們看見團長死在路上,用白單子蓋著。”
王爾琢的意外犧牲,令紅軍上下痛心不已。10月,部隊在寧岡礱市為王爾琢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朱德致悼詞,毛澤東親擬挽聯:一哭同胞,‘二哭同胞,同胞今已矣,留卻重任誰承擔? 生為階級,死為階級,階級念如何,得到勝利始方休。
王爾琢犧牲,留下第28團團長職位的空缺,由朱德暫時兼任,到這年底,林彪接任團長一職。
王爾琢倒下了,他的學弟-----黃埔軍校第四期的林彪有了一個嶄露頭角的舞臺,他開始進入紅軍最高領導人的視野。
“八月失敗”使紅軍受到了重大損失,但主力還在,就意味著革命的本錢還在,就不算輸。
得手的湘敵吳尚第8軍4個團進攻井岡山,妄圖一舉蕩平這一個紅色根據地。
留守井岡山的何挺穎、朱云卿指揮紅軍第31團第1營,于8月28日星夜趕往黃洋界,扼守天險,加固工事。30日,敵人以4個團的優勢兵力輪番發動密集進攻,均被我紅軍擊退,敵人死傷百數十人,戰斗異常激烈。
31日,在雙方交戰的緊要關頭,紅軍從20多里外的茨坪搬來一門迫擊炮,僅有的3發炮彈頭兩發沒打響,最后一發炮彈呼嘯出膛,在密集的敵群中爆炸。
參加了這場戰斗的王耀南后來回憶:“劉顯宜同志的迫擊炮打的很好。他是湘南暴動的,炮打得非常準,一家伙就打到破屋前面敵人指揮所的那個山坡子上面。一炮打過去,把破屋的敵人打亂了,敵人就慌了。”
紅軍的炮彈讓敵人誤認為是紅軍主力回山了,趕緊收兵撤退。
紅軍取得了第二次反“會剿”的勝利。
毛澤東聞訊紅軍得勝,詩人的豪情大發,揮筆寫下一首《西江月·井岡山》:
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
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
早已森嚴壁壘,更加眾志成城。
黃洋界上炮聲隆,報道敵軍宵遁。
在永新三灣參加紅軍的李立回憶:“賀敏學、賀子珍、賀怡三個人是在大革命失敗后,躲反到井岡山的。賀敏學是赤衛隊負責人,他曾經跟我說過,他在黃洋界保衛戰時是連黨代表。保衛戰的時候,他在小井一個倉庫里找到3發炮彈,搬到哨口上,在俘虜里找到一個炮手,結果3發炮彈,只打響一發。主席的《西江月,井岡山》中,‘黃洋界上炮聲隆’,講的就是這發炮彈。”
用敵人的武器裝備和技術來打敗敵人,井岡山時期的紅軍在后勤補給沒有來源、物資極度匱乏的情況下不斷打勝仗,靠的就是這樣獨特的方式。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解放戰爭的勝利。
井岡山保衛戰的勝利不僅讓毛澤東高興得詩興大發,也讓山上的紅軍指戰員興奮不已。
參加過這場戰斗的開國上將楊至成回憶:“黃洋界保衛戰的勝利,給湘贛邊界的群眾和紅軍戰士以很大鼓舞和深刻的革命斗爭教育。同志們深深感到毛委員的偉大,有的同志說:‘我們的主力部隊不在,留守的人這樣少,還有傷病員,可敵人就是上不了山,這倒有點象諸葛孔明的空城計哩。’另一個同志接口說:‘這不是空城計,是毛委員給敵人擺的空山計。我們也編段戲文唱唱倒不錯!’這個提議立刻得到大家的贊同,幾個人就仿照京劇 《空城計》,你一言我一語湊起唱詞來。最后湊成了一段戲文,還給他起個名字,叫《毛澤東的空山計》。
“這段唱詞是:我站在黃洋界上觀山景,忽聽得山下人馬亂紛紛,舉目抬頭來觀看,原來是湘贛發來的兵。一來是,農民斗爭經驗少,二來是,二十八團離幵了永新。你既得寧岡茅坪多僥幸,為何又來侵占我的五井?你既來就把山來進,為何山下扎大營?你莫左思右想心腹不定,我這里內無埋伏,外無救兵。你來!來!來!我準備著南瓜紅米,紅米南瓜,犒賞你的眾三軍。你來!來!來!請你到井岡山上談談革命。
“這以后,我們山上文娛活動又多了一個項目,一到休息的時候,就找些破洋鐵皮子敲敲打打,弄床毯子一披,就唱起這段戲文來。”
朱毛紅軍返回根據地,恢復根據地的各項工作,并對進入根據地的敵人連續作戰,取得三戰三捷:9月中旬,紅軍主力收復遂川縣城;10月初,在茅坪附近殲敵一個營,收復寧岡縣城;緊接著,紅軍主力又在龍源口殲敵一個營,第四次占領永新縣城。
自此,紅軍打破了湘贛兩省國民黨軍對井岡山根據地的第二次 “會剿”。
紅軍主力的回山和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恢復,令贛湘兩省國民黨當局感到震驚和苦惱,也令國民黨中央政府感到如芒在背,十分不安。在大革命的歲月里,這些國民黨人知道共產黨人是一群怎樣的人,這些人一旦結團抱伙和國民黨對著干,實為心腹之患,如任其發展,其后果不堪設想。
1928年11月7日,蔣介石任命何鍵為贛湘兩省“會剿”代理總指揮,金漢鼎為副總指揮,調集6個旅約3萬兵力,開始了第三次“會剿”,要一舉撲滅這一革命的星星之火。
“會剿”發動的時間,選擇在1929年的第一天。敵軍分成五路向井岡山大舉進攻,井岡山根據地又一次面臨嚴峻考驗。
這次還能不能打破敵人的“會剿”?怎么打?
1月4日至7日,毛澤東在寧岡柏露村召開前委、湘贛邊界特委、紅4軍軍委、紅5軍軍委聯席會,研究和部署如何打破敵人的這次“會剿”。
經過分析,根據敵強我弱、井岡山大部隊作戰不宜展開、紅軍缺少物資補給等實際情況,會議決定釆用“攻勢的防御”作戰方針:由紅5軍改編的紅4軍第30團和袁文才、王佐的第32團留守井岡山,由彭德懷、滕代遠指揮;毛澤東、朱德率紅4軍主力第28團、第31團和軍直屬隊攻擊贛南,用“圍魏救趙”的方法打破敵人“會剿”。
彭德懷、滕代遠的部隊是1928年10月間上井岡山的,對這次留守井岡山,紅5軍不少不愿意。關鍵時刻,彭德懷力排眾議,挑起了保衛井岡山的重擔。
1月14日,毛澤東、朱德率紅4軍主力約3600人離開井岡山,經遂川向贛南進發。
毛澤東沒想到,這次計劃的暫時離開,竟然要等到36年后才回來。1965年5月,72歲的毛澤東重上井岡山,留下了依舊氣勢磅礴的《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詩中依然充盈著“敢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談笑凱歌還”的豪氣。
朱德是1962年3月重上井岡山的。時隔33年,這位76歲的當年的紅軍總司令依然豪情不減,揮筆為井岡山題寫“天下第一山”。
朱毛紅軍下山的當晚就打了一仗,把駐守在遂川大汾的國民黨軍一個營滅了,沖出了敵人的封鎖線,一路突擊,占領了大庾縣城。
尾隨追擊的國民黨軍李文彬第21旅三個團趁紅軍沒站穩腳,突然向大庾發起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