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9
評梅先生:
十五號的信接著了,送上的小冊子也接了嗎?
來書囑以后行蹤隨告,俾相研究,當如命;惟先生謙以“自棄”自居,視我能責以救濟,恐我沒有這大力量罷?我們常通信就是了!
“說不出的悲哀”,這恐是很普遍的重壓在煩悶之青年口下一句話罷!我曾告你我是沒有過煩悶的,也常拿這話來告一切朋友,然而實際何嘗是這樣?只是我想著:世界而使人有悲哀,這世界是要換過了;所以我就決心來擔我應負改造世界的責任了。這誠然是很大而煩難的工作,然而不這樣,悲哀是何時終了的呢?我決心走我的路了,所以對于過去的悲哀,只當著是他人的歷史,沒有什么迫切的感受了。有時憶起些煩悶的經過,隨即努力將他們勉強忘去了。我很信換一個制度,青年們在現社會享受的悲哀是會免去的——雖然不能完全,所以我要我的意念和努力完全貫注在我要做的“改造”上去了。我不知你為何而起了悲哀,我們的交情還不至允許我來追問你這樣,但我可斷定你是現在世界桎梏下的呻吟呵!誰是要我們青年走他們煩悶之路的?——虛偽的社會罷!虛偽成了使我們悲哀的原因了,我們挨受的是他結下的苦果!我們忍著讓著這樣,唉聲嘆了去一生嗎?還是積極的起來,粉碎這些桎梏呢?都是悲哀者,因悲哀而失望,便走了消極不抗拒的路了;被悲哀而激起,來擔當破滅悲哀原因的事業,就成了奮斗的人了。——千里程途,就分判在這一點!評梅,你還是受制度于運命之神嗎?還是訴諸你自己的“力”呢?
愿你自信:你是很有力的,一切的不滿意將由你自己的力量破碎了!過渡的我們,很容易彷徨了,像失業者躑躅在道旁的無所歸依了。但我們只是往前搶著走罷,我們搶上前去迎未來的文化罷!
好了,祝你搶前去迎未來的文化罷!
君宇
一九二一、四、十六
高君宇(1896—1925),原名高尚德,山西靜樂人。1919年五四運動時為北京大學學生會負責人之一。1920年與鄧中夏等組織馬克思學說研究會。192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到莫斯科出席遠東各國共產黨和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1922年曾任中共中央機關刊物《向導》周刊和中共北方區機關刊物《政治生活》編輯。中國共產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1924年赴廣州參加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1925年3月在北京病逝,時年2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