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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7年9月,母親寫了一篇紀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的講話稿,準備給青年人進行革命傳統教育。其中講到了當年毛主席派何長工同志改造王佐部隊的生動故事。
1928年初,毛黨代表派何長工上井岡山改造王佐部隊。當時何長工心里有幾分猶豫。因為王佐是坐鎮井岡山的“土皇帝”、“山大王”, 他和袁文才一文一武,是土、客籍的兩個領袖人物。土籍是當地土長土長的人,客籍是數百年前從外地來的人。他們的部隊純粹屬于地方性的封建武裝,沒有階級觀點和群眾觀點,流寇思想、流民習氣很重。當時,毛黨代表鼓勵何長工同志說:
“這支部隊和我們不是敵對關系。今天的形勢,逼迫他們要革命,要靠近我們。不要怕,你去了以后,困難是有的,你要邊工作, 邊學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毛黨代表還說,“我們黨能夠推翻整個的舊社會,建立新社會,難道就不能改造這樣一支部隊?要想盡辦法,爭取他們,改造他們。把他們爭取過來,改造好了,不僅擴大了我們的革命武裝力最,還解除了后顧之憂。這樣,就可以鞏固我們的后方,同時,還為今后改造舊軍隊摸索出一些經驗,創造出一個范例。”
井岡山是羅霄山脈中段的一座高峰,南北300里,東西110里。周圍有7個縣,15個市鎮。山上有一片平地和許多梯田。王佐帶領一支部隊, 就住在山區的中心茨坪,袁文才帶領一支部隊住在茅坪。他們一個在山 上,一個在山下,把守了通向這座山的7條道路,特別是5大哨口。
我們紅軍剛進入井岡山地區時,他們對我們不了解,心存戒心,甚至懷著敵視的態度。當時紅軍中有人提議用武力解決他們,毛黨代表批評了這種思想,他特別強調,我們不能撿小利誤大事,不能采取大魚吃小魚的政策。對他們只能用文不能用武。要積極爭取他們參加革命,把他們爭取過來,再通過對王佐、袁文才的團結去團結土客籍的廣大群眾。為此,紅軍便通過地方黨的關系,對王佐、袁文才進行了說服教育工作,并且送給他們一些槍支彈藥。對于毛澤東的名字,王佐、袁文才早已熟悉。何長工同志上井岡山,一說是毛委員派來的,王佐便以賓客相待,把他接進了司令部,態度十分熱情:
“好,好!歡迎,歡迎!”
說了一會兒話,王佐即命令部隊擺酒設宴,說要為毛委員派來的人接風洗塵。
他們重情重義的作風,頗像當年水泊梁山的綠林好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他們雖是靠山為營,但吃的都是“山珍海味”。
井岡山七縣的反動民團總指揮尹道一,是著名的惡霸地頭蛇。王佐和他們打了多年仗,結下了血海深仇。這個人也是我們將來發展的一大障礙。王佐請求我們幫助他除掉尹道一。聽王佐一說,何長工便答應道:
“ 我們一定幫助你,把尹道一收拾掉,把七縣的地主武裝、反動民團肅清。”
王佐大喜!立刻斟滿了一碗酒,站起來說:
“好!你真能幫助收拾了尹道一,我就拜你為師!來!飲下這碗酒!”
第二天,王佐便集合他的官兵,當眾宣布說:
“弟兄們,毛委員給我們派來了黨代表,今后大家要尊重黨代表,要同心同德,發展我們的事業……”
王佐講話的言辭流利,富有鼓動性。
王佐手下約四五百人,多是客籍人。他們實行季節性和臨時雇用性的兵役制。無事窩兵務農,有事揭竿而起。士兵個個強悍,都穿著雜色衣服,蓄著長發,善于爬山。我們只要能深入到士兵當中去,在群眾中扎下根,事情就好辦了。
何長工每天吃完飯,就看看書。看累了,就出門散散步,看看山上的景色。一天,他無意中遇到了王佐的母親,這個老太太看上去蠻善良的。何長工心里頓時開了竅。他心里想:
“這不是一條路嗎?如果能通過他的家屬做些工作,王佐思想不就可以轉變過來嗎? ”
聽說王佐是個“愛朋友、重義氣”的人,也是個大孝子。通過他母親做做工作,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何長工同王佐母親的一次談話中,王佐的母親說:
“黨代表,你們共產黨都是有學問的人,要多幫助我那兒子,他憧得少,見識淺!”
何長工趁此機會說:
“你老人家要多勸說他一些,自古以來,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因為沒有遠大的目標,不依靠老百姓,最后毀掉了自己。”
何長工還對她講了些黨的政策,講些革命道理。當然,一有機會, 也把這些講給王佐聽。
王佐有三個心腹朋友,一是袁文才,二是刁飛林,三是李克昌。他有什么大事,總是和這些人商討,而經常在他身邊的人,就是刁飛林和李克昌。他們倆是王佐的左右二將。這兩人性情豪爽、重義氣,頗易接近。何長工經常找他們談心,很快就跟他們混熟了。有一天,刁飛林突然提出要和何長工“飲雞血酒”。
尹道一 一向很輕視王佐,他仗著人多勢大,多次和王佐打仗,而且總是窮追不舍。后來,何長工了解到這個情況,便建議王佐采取誘敵深入的戰術,把尹道一引上山來,選擇一個有利地形,打他的埋伏。
王佐聽說后,兩手一拍,叫道:
“著!此計甚妙!不把這個賊子滅了,我誓不甘心!”
尹道一的司令部駐扎在永新縣東鄉的拿山。從那里到茨坪,中間要經過一道險要的山坳,叫旗鑼坳,何長工和刁飛林帶一個連埋伏在那里,王佐和李克昌帶一隊人馬趕到拿山。他們拂曉打響,天一亮,回頭便跑。尹道一不知是計,帶領民團,便猛追出來。天將中午,他們追到了旗鑼坳,先頭部隊上了山,尹道一的指揮部停下吃飯休息。我們埋伏的部隊看見尹道一上了圈套,一個猛沖,打了下去。他們有的在吃飯休息,有的把槍放在一旁睡覺,根本沒有想到這一著。頓時亂作一團,紛紛四處奔逃。尹道一被當場打死,刁飛林將其頭顱斬下,用包袱包好, 收拾了勝利品,便收兵回山。
到了山上,天已大黑。此時,早有人把這勝利的消息報給了王佐。他連聲問著:
“真的把賊子除了? ”
“請看這是什么!”
刁飛林展開包袱,把尹道一的頭拋在地上。
王佐端過燈一看,拍手大叫道:
“看!就是這個賊子,就是這個賊子!你害死了多少老百姓,作盡了惡!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說罷,一下抱住何長工,狂笑一陣,叫道:
“擺酒設宴,慶祝勝利!”
這一夜,山上燈火通宵未熄,如同過年一般。王佐喝了個大醉,不時把大拇指伸到何長工的面前,連連說:
“毛委員派來的人,真有辦法!”
第二天,王佐派人抬著尹道一的頭顱,到各村各鎮去游鄉示眾,一連鬧了幾天。
打完尹道一,王佐對何長工的看法大大轉變了。他對我們黨有了更大的信任,積極要求擴充部隊。
在這種情況下,根據毛委員的指示,何長工同志向他提出了擴編問題,建議王佐、袁文才兩支部隊合編,成立一個團。王佐也有此意,便說去和他們“老庚”(王佐是裁縫出身,和袁文才義氣相投,結為老庚) 商討。
一切條件成熟以后,便在大隴拳行了慶祝合編大會。正式宣布改稱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二團(后改為32團)。根據他們自己的提議,袁文才為團長,王佐為副團長(實際上領兵的是王佐)。黨任命何長工同志為黨代表。寧岡、遂川縣委發動當地群眾,對他們進行了熱烈的慰問。袁文才、王佐帶頭進行了宣誓:擁護共產黨,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并提出口號,向第一團學習,并組織下級軍官和士兵去第一團參觀,連隊的一切制度和建設,都以第一團為榜樣。第一團是毛澤東同志領導的。這個團是秋收起義的部隊,經過三灣改編,樹立了良好的革命秩序。官兵平等,經濟公平,和群眾的關系密切,部隊思想覺悟很高。 去參觀的人,無不欽佩不已。
王佐雖然沒有去參觀,但他聽到手下人稱贊第一團,便說:
“咱們向他們學習,他們怎么做,咱們就怎么做。”
二團的士兵們開始了新的生活,他們剃去了長發,換上了新軍衣,學唱歌、學演戲,茨坪山上充滿了新氣象。王佐看到這一切,感慨地說:
“共產黨真是會領兵,會做群眾工作,深得群眾擁護,照這樣下去,怎能不打勝仗!”
大家對毛委員派何長工同志去改造王佐部隊的歷史是比較了解的。 何長工這一功績彪炳史冊。
但是,時任中共遂川縣委書記、后來任湘贛邊界特委副書記的陳正人對王佐部隊的改造所做的工作,卻鮮為人知。宋任窮在回憶錄中說: “遂川縣委書記陳正人同王佐的關系比較好。遂川縣委為改造王佐部隊做了不少工作。”
由于王佐、陳正人均為遂川人,他們在毛澤東來到井岡山之前,就相識并有合作。在與遂川反動武裝的斗爭中,他們互相配合支援,擊敗了惡霸肖家璧,劫獄解救過一批工農革命群眾。其中遂川縣委委員肖萬俠,就是我父親陳正人帶領農民赤衛隊解救出來的。后來,我父親陳正人把他派到王佐營部,擔任了第一任營黨代表。
父親還幫助王佐部隊辦培訓班,定期輪訓軍隊政工。他親自去講課、輔導。1928年6月,父親陳正人領導遂川分田運動。他親自找王佐談話,進行動員。在我父親陳正人的教育和感召下,王佐把他所有的田地全部無償地交出來。我父親為此向毛澤東作了匯報,王佐受到了表彰。不久,在我父親陳正人的教育幫助下,王佐要求加入共產黨。1928年8月,經何長工介紹,由毛澤東親自批準,王佐成了一名共產。
王佐對我父親陳正人十分友好和敬重。1928年10月,我父親陳正人與我母親彭儒在茨坪結婚。陳毅、宋任窮、楊至成等吵著要吃喜酒。我父親向王佐求助,王佐特地派人從山下送來豬肉、雞和米酒。
父親一直對袁文才、王佐被錯殺之事十分不滿。1930年紅軍在打吉安時,他就向毛澤東匯報過。毛澤東十分明確地表示,紅五軍錯殺袁、 王是非常不對的。江西全境解放后,1950年,時任中共江西省委書記的父親到北京開會,又主動請示毛澤東,要為袁、王平反昭雪。得到中央同意后,江西省委、省政府正式下文,為袁、王平反昭雪,追認他們為革命烈士,并按烈士待遇,優椀袁、王家屬。
1973年9月,我陪母親到茅坪重訪舊地,特地看望了袁文才的夫人謝梅香,并一同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