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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7月,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經受到湖南特委的影響,執意堅持攻打郴州。對于這個錯誤決定,毛黨代表堅決反對。
當時,母親所在的紅四軍29團在湖南部縣,毛黨代表在江西永新。 杜修經不執行永新聯席會議的決議,要把部隊拉到湖南去。朱軍長不同意去,28團也不同意去,但29團都是湖南的農民,農民意識、家鄉觀念很重,他們說:
“我們家鄉不是同樣有土豪劣紳、地主嗎?為什么不在家鄉鬧革命,要到井岡山來? ”
有人又念起:“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詩句,以表達思鄉的心情。
母親說:“我們紅軍大隊于7月17日由酃縣沔度出發,經過資興向郴州前進。29團走在前面,28團走在后面。走到郴州城東十來里路的地方,就碰上敵軍范石生的部隊。這里布著范石生的兩個團。我們29團打了兩個山頭,就攻不動了,前面傳下命令,要28團趕快上去。28團上去后,很快就把正面敵人打垮了。部隊直奔郴州城,城里只有一個補充師,中午十二點鐘左右,我們就把守敵解決了。”
進了郴州城,黃昏時,敵人反攻。母親準備在老百姓家里洗澡,衣服還沒有脫下,忽然聽到外面槍聲響,房外的同志在喊:
“敵人來了,快走呀!”
母親趕快出來,跟著隊伍跑。在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河,河上有座蘇仙橋(原名叫酒仙橋)。橋上槍聲很密,隊伍也很亂,28團、29團和特務營的一部分過去了。
母親和堂姐彭娟手拉手地跟著29團少數部隊一起跑著。突然一顆子彈從母親的背包橫穿過去,背包著了火。好險啊!她丟掉背包,不顧一切地跟著隊伍跑。當跑到蘇仙橋時,人群又擠又亂,29團被截斷,她和堂姐彭娟被沖散了。其他的哥哥、嫂嫂,堂哥、堂姐也不見了。她跑過了蘇仙橋,只見橋頭擠滿了人,聽到有人在喊:
“上井岡山的往這邊走!去宜章老家的往那邊走!”
在那何去何從的緊急關頭,母親的革命信念絲毫沒有動搖,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跟著部隊朝著井岡山的方向走去。
在返回井岡山的路上,母親只身一人,僅有的兩件衣服也隨背包扔掉了。29團的戰友們大都下落不明,母親十分難過和沮喪,不禁傷心地落下淚水。
前去迎接29團的毛黨代表騎著馬,正好路過母親的身邊,發現她在掉淚,便親切地說:
“彭儒,是不是走不動了?來,騎我的馬吧!”
母親倔強地搖搖頭,一聲不吭地朝前走著。毛黨代表知道她心里難過,又不肯騎馬,于是就叫她揪著馬尾巴走。
就這樣,母親亦步亦趨地跟在毛黨代表的馬后走著。一路上,毛黨代表不停地開導她,安慰她,給她分析打郴州究竟錯在哪里、為什么會失敗。母親聽著毛黨代表有條有理的講解,心里豁然敞亮了。
母親說:“事后,我非常難過。因為我們29團一部分沒有過橋,都自由行動,沿著橋西岸朝著宜章老家方向跑去。這部分部隊在廣東樂昌被土匪胡鳳璋部打垮了,一部分跑散了,犧牲了很多戰友。我和胞兄彭琦、堂兄彭曬、彭睽、彭嚴,堂姐彭堃、彭謙、彭娟、嫂嫂吳仲廉等被沖散了。我隨部隊向東走,朝著井岡山方向走去。后來集合時,我們29團只剩下一百多人。湘南起義一起出來參加革命的同志,除個別人叛變之外,大部分同志都為革命犧牲了。這是一件令人非常痛心的事情啊!”
“我們部隊離開郴州,連夜向東走。走到汝城,部隊進行了編隊, 軍部特務營和29團一部分編到28團。我仍然做宣傳工作。”
“8月23日,正當部隊到桂東縣的時候,毛黨代表帶著31團一個營,從井岡山來迎接紅軍大隊。當時只留下31團一個營與32團堅守井岡山。”
“我們正值勝利之時,由于極左的錯誤路線造成了這次慘重的失敗,使年輕的紅軍損失了一半,政權失掉了,被殺之人、被燒之屋難以計算。”
母親所在的部隊跟著毛黨代表經崇義、上猶回到了井岡山根據地。 這時候,才知道敵人趁他們冒進湖南時,把他們的平原地占去了。幸好毛黨代表布置31團一營與32團堅守井岡山為中心的根據地,打退了敵人的瘋狂進攻,才使根據地沒有完全失掉。因為沒有執行永新聯席會議的決定和毛黨代表的正確指示,盲動地去打郴州,致使革命遭到這么大的損失,教訓是十分慘痛的。
由于我母親年齡比較小,紅四軍領導同志對我母親很關心。1928年秋,經陳毅批準,我母親不隨軍行動,留在井岡山湘贛邊界特委,擔任湘贛邊界特委婦女運動委員會副主任。當時她的心情是,一方面很感謝領導同志對她的關心和照顧;另一方面又非常難過,因為她與一同出來的胞兄彭琦、嫂嫂吳仲廉及堂兄堂姐們分開了。后來,她全身心地投入了婦女工作,經常和群眾在一起,彼此互相熟悉了,她的傷心也就被沖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