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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布置部隊散入永新農村開展群眾工作后,與陳毅、王爾琢、何長工騎馬趕往寧岡,5月19日晌午過后到達茅坪,在八角樓見到了毛澤東。
毛澤東熱情迎接凱旋歸來的主帥、主將。大家談了一會軍情 后,毛澤東才講明請他們趕回來的事由,說是明天要召開湘贛邊界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朱德有些意外地問:“噢,湖南省委批準我們建立特委? ”他在會師之后就聽毛澤東幾次講到過,從去年12月以來,前委在給湘、贛兩省省委和中央的報告中,提出建立能夠統轄邊界各縣的黨委機關。特別是今年3月前委被取消,使 “邊界頓失中心,各自為政”,缺乏一個統一的領導核心。而在會師之后武裝割據局勢大開的情形下,更加需要設立黨的邊界特委,形成地方黨和軍隊黨的領導中樞。
毛澤東告訴朱德等人,就在第二十八團出發茶陵那一天,中共吉安縣委轉來了江西省委的指示信,“批準湘贛特委之組織(茶、攸、鄙縣、寧閃、蓮花、永新、遂川河于五月二十一、二十二日召集各縣代表大會,決議政治問題、紀律問題、選舉負責人等”。
陳毅對邊界黨馬上建立特委領導機構感到高興,他說:“是啊,會師后不到一個月,割據局面就有了可觀的發展,我們已經建立了五六個縣級紅色政權和黨的縣委,建立一個堅強統一的領導機關很有必要?!?/p>
毛澤東向朱德等人談了自己對大會內容的一些構想,提出要著重解決一部分同志的思想情緒問題。他說:“不是有一些同志提出了‘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問嗎?這種右傾悲觀思想必定會影響我們的斗爭,甚至可能會像瘟疫一樣傳染一大片人。這是四軍堅持羅霄山脈中段政權的最大障礙!”
毛澤東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接著說:“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不從理論上作出答復,就不能穩定軍心和民心,必須在這次會議上把它指出來,端正一些同志的錯誤思想情緒?!?/p>
朱德點著頭道:“是呀,這種悲觀情緒對部隊的士氣影響很大,不從思想上消除這種疑慮,勢必影響到部隊的戰斗力。在會議上提出這個問題,我看對頭?!?/p>
陳毅也表贊同。
毛澤東見他們的看法與自己想的一致,心里感到欣慰。他又 就次日的會議向他們通報了一些情況,然后對朱德等人說:“你們先洗洗腳休息吧,晚上再碰個頭。”
朱毛會師以后,紅軍的軍力得到擴展,更加堅定了建立羅霄山脈中段政權的決心,這是主流。但也有少數同志發出了“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問。
這一疑問的產生,有其思想原因,亦有“三月失敗”的客觀影響。一些同志對于中國的國情缺乏應有的認識,沒有學會對中國的社會狀況和階級矛盾進行分析,不知道在中國由于白色政權的分裂和軍閥戰爭的不斷發生,紅色政權能夠發生、存在并且日益發展,因而“在困難和危急的時候,往往懷疑這樣的紅色政權的存在,而發生悲觀的情緒。這是沒有找出這種紅色政權以發生和存在的正確的解釋的緣故”。
這年3月,井岡山的工農革命軍被調往湘南,期間,邊界各縣復被敵軍占據,造成了各方面的巨大損失,許多工作都要重新開始。史稱“三月失敗”。加之湘南暴動的最終失利,這一切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對于紅軍官兵的思想沖擊是很大的。
再者,一些同志對建立羅霄山脈中段政權缺乏信心和正確認識、。由于受到黨內執行共產國際“城市暴動”路線的影響,一些人不認為當時的中國革命處于低潮時期,相反認為革命形勢“不斷高漲”,于是覺得在井岡山這樣的鄉村區域建立革命政權不對路、不對勁,不愿意做發動群眾實行武裝割據的艱苦工作,過不慣“紅米南瓜加野菜”的苦日子,總希望走州過府攻打城市,認為這才是革命的正道和“捷徑”。
當時在軍中最典型的一個人就是第三十一團宣傳干事楊岳杉,此人可算是“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始作俑者。楊岳彬愛在公開場合表現自己,常常語出驚人,夸夸其談。諸如“天天吃南瓜, 打倒資本家”、“糙米飯來南瓜湯,餐餐吃得卵打光”之類的調笑語,就是他創造出來的。這些玩笑之言反映了他對井同山艱苦生活的內心感受。有一次,團部布置楊岳彬到鐵匠鋪打幾副旗腳, 添置幾面旗子。楊岳彬說:“置什么旗幟,這紅旗還不知道打得下去么! ”宣傳干事的這句聽似簡單的話,很快地流傳開了,連一些地方的普通群眾都在思想上受到影響。毛澤東就碰到過這樣的情況。
有一天,毛澤東到壩上村檢查地方工作,遇到走親戚的家在喬林的郎中劉亮玉,劉在喬林就認識“毛委員”,兩人聊了一陣 后,劉亮玉將壓在心里的話沖出了口:“毛委員,聽人說共產黨的紅旗打不了多久,是這樣嗎? ”毛澤東心頭一震,反問道:“你相信嗎?”
劉亮玉猶疑道:“我們老百姓哪搞得清楚呢?!?/p>
毛澤東聽出了對方的疑惑,意識到這是湘贛邊界民眾普遍擔憂的問題,便以堅定的語氣告訴劉亮玉:紅軍有老百姓的支持,在井岡山這樣的好地方,是能夠打敗敵軍的,革命的旗子不會倒下。劉亮玉聽了點頭表示贊成。這位行醫鄉村的郎中又問:
“毛委員,照這樣下去,革命什么時候才能成功? ”毛澤東略一思索,朗聲回道:“二十年后,革命一定勝利! ”劉亮玉連連點頭,滿懷敬意地說:“我相信,我相信!”
與劉亮玉的一席交談,在毛澤東心里形成了一個郁結。他想,不向邊界的軍民回答這個疑問,右傾悲觀情緒就很難掃除, 紅軍和割據區域就不能前進一步!
1928年5月20日、21日兩天,中國共產黨湘贛邊界第一次代 表會議在茅坪的謝氏慎公祠召開。來自邊界六縣和紅四軍中的黨代表共60余人出席會議。祠堂上首的花格板上,橫掛著一塊紅色長布,貼著一尺見方白紙墨字的“中國共產黨湘贛邊界第一次代表大會”的會標,下面是柳炭條所畫的馬克思、列寧畫像。昔曰點香敬祖的長條供桌,成了會議主席臺。代表們用磚頭墊著木板當坐凳。由于祠堂不大,人們坐得滿滿的。
會議由毛澤東主持,他在開幕式上首先講話。毛澤東對這次會議懷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一方面,他欣喜地看到,湘贛邊界各縣的黨組織歷經7個多月的艱辛努力,終于得到重建和發展,建起了五個縣委和一個特別區委;在這一基礎上建立統一領導中樞,于今后的割據是有利的。另一方面,他希望通過這次會議,從理論上回答“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問,蕩滌一些同志的右傾悲觀情緒,再由我們黨的同志向軍民們做說服教育工作,增強廣大軍民的斗爭信心。毛澤東依事先與朱德、陳毅、譚震林等人的商議,把回答“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問作為他的講話的重要內容。
謝氏慎公祠大廳里回蕩著毛澤東那高亢的湘潭口音。他以特有的手勢動作,見長的通俗語言,總結建立井岡山根據地的經驗,提出深人土地革命,加強根據地政權建設、軍隊建設和黨組織建設的任務,闡明中國革命戰爭發展和勝利的必然性和可能性。他的講話,初步回答了“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問題,批評右傾悲觀思想,反對逃跑主義,重申創造羅霄山脈中段政權的方針。
毛澤東對他在這次會議上回答“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問題,時隔多年仍是記憶猶新。8年后,他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 問題》中寫到:“當著1927年冬天至1928年春天,中國游擊戰爭發生不久,湖南江西兩省邊界區域一一井岡山的同志們中有些人提出了‘紅旗到底打得多久’這個疑問的時候,我們就把它指出來了(湘贛邊界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因為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不答復中國革命根據地和中國紅軍能否存在和發展的問題,我們就不能前進一步。”
毛澤東的講話,深刻而又透徹,讓人心悅誠服,不時博得代表們的掌聲。代表們從內心感到,只有毛澤東才有這樣的水平和魄力,像風吹迷霧那樣驅散人們心中的疑團。
朱德、陳毅、譚震林等也相繼發言。發言中同樣批評了右傾悲觀論調,唱響了“紅旗一定能夠打下去”的主旋律。
第二天的會議,圍繞根據地的鞏固和發展,討論制定了七個方面的政策、策略:堅決和敵人作斗爭,造成羅霄山脈中段政權, 反對逃跑主義;深人割據地區的土地革命;軍隊黨幫助地方黨的發展,軍隊武裝幫助地方武裝的發展;對統治勢力較強的湖南取守勢,對統治勢力較弱的江西取攻勢;用大力經營永新,創造群眾的割據,布置長期斗爭;集中紅軍相機迎擊當前之敵,反對分兵,避免被敵人各個擊破;割據地區的擴大采取波浪式的推進政策。
會議在制定上述七項政策和策略時,逐條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尤其對如何在湘贛邊界全面深人地開展土地革命,討論得最為熱烈。
大會選舉產生了中共湘贛邊界第一屆特委會。特委委員有 19人,他們是:毛澤東、朱德、陳毅、劉寅生、宛希先、譚震林、劉天 干、謝桂標、龍高桂、王佐、賀志華、劉炎、譚普祥、陳競進、陳正 人、劉輝霄、陳韶、劉真、龍壽宇。
特委常務委員5人,為毛澤東、宛希先、劉真、譚震林、謝桂 標;候補常委4人,為朱德、陳毅、劉輝霄、龍髙桂。毛澤東為書記。
6月26日,湖南省委決定毛澤東率紅四軍出擊湘南,派楊開明接任書記。同月,又指定袁文才和蓮花縣派二人為特委委員。
湘贛邊界特委下轄邊界各縣縣委。由于毛澤東擔任了特委書記,他提出不再擔任軍委書記,建議由陳毅出任,得到了會議的通過。
湘贛邊界黨的“一大”的召開與邊界特委的建立,有力地推動了割據區域的軍事和地方工作,帶來了5月至7月各次軍事行動的勝利和紅色割據的發展。
中共湘贛邊界第一次代表大會結束的當天傍晚,毛澤東、朱德、陳毅等十余人,還有朱德妻子伍若蘭及賀子珍等幾個女同 志,到茅坪的牛亞陂村參加余賁民的婚禮。曾任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副師長、前委委員的余賁民,上山后擔任后方留守處處長,負責籌建了醫院、留守處、修械所、被服廠等后勤單位。這位已過不惑之年的湖南漢子,與桃寮村一位山姑自由戀愛,在牛亞陂村舉行婚禮。毛澤東和朱德領了一幫人前去賀喜。不料去了后,在眾人談笑之中,牽出了毛澤東與賀子珍的婚事來。這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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