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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岡山的暫時平靜,暗含著一場交戰(zhàn)即將來臨。就在湘贛邊界軍民分田正忙時,湘、贛兩省國民黨政府緊鑼密鼓暗中籌劃對井岡山的更大規(guī)模的圍攻。
紅四軍接連兩次擊敗楊如軒師,把朱培德驚得目瞪口呆;但他并不死心,于6月中旬調(diào)集贛軍對井岡山根據(jù)地發(fā)動新的“進剿”。朱培德叫來贛軍第九師師長楊池生,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弟,這回要仰仗你了! ”楊池生暗自思忖:“如軒兄不算弱呀,為何接連栽了兩個跟斗?恐怕朱毛著實不易對付。”但當他聽說南京政府已令湘軍吳尚第八軍一個師向攸縣、茶陵逼近,威脅井岡山根據(jù)地的西側(cè),心中又想朱毛紅軍充其量5000步槍,于是拍著胸脯滿口答應。這次贛軍出動了楊池生第九師和楊如軒第二十七師共五個團的兵力,楊池生為總指揮,楊如軒為前線總指揮;由吉安向永新推進,攻擊目標為寧岡。
紅四軍早已制定了“對贛敵取攻勢,對湘敵取守勢”的策略。軍部在了解到兩省敵軍的態(tài)勢后,朱德、毛澤東決定采取聲東擊西的戰(zhàn)術,佯攻酃縣,迷惑湘敵,引誘贛敵出動。6月16日,朱德、王爾琢率第二十八團、二十九團突襲酃縣城,擊潰吳尚的先遣團。兩天過后,紅軍又探得吳尚的另一個團已從十都抵駐洞里。王爾琢率第二十八團奔襲過 去,在虎爪殲滅該敵一個營。隨后,紅軍經(jīng)瓜寮回師寧岡,在大隴 休整待戰(zhàn)。
紅軍的擾湘行動果然調(diào)動了贛敵。楊池生、楊如軒以為紅軍遠出湘東,欲乘機攻占寧岡,決定兵分兩路從新、老七溪嶺向?qū)帉u去。其兵力部署是:楊如軒師第八十團與楊池生師第二十五團,從永新南鄉(xiāng)的白口向老七溪嶺進攻;第九師戰(zhàn)斗力最強的第二十七團,由龍源口向新七溪嶺進攻。楊池生親率一個團留守永新城,另一個團在南鄉(xiāng)的通道上作預備兵力。楊如軒將前線總指揮部設在白口村的羅家祠。
楊池生、楊如軒的三個團向永新南鄉(xiāng)移動的當日下午,紅四 軍軍部在新城城隍廟召開軍事會議,各團、營以上到了 40余 人。王爾琢介紹了軍部了解到的敵情后,朱德就整個戰(zhàn)斗作了部 署。具體方案是第二十八團和三十二團一營在老七溪嶺御敵,第 三十一團一營和第二十九團扼守新七溪嶺,第三十一團三營去 寧岡睦村方向警戒湘敵;各部隊立即抓緊準備,天亮前進入陣 地。朱德布置完畢,袁文才忽然說道:“我有個建議。”朱德說:“你 講吧。”待袁文才如此這般講了一遍后,朱德和毛澤東都連聲叫 著:“要得!第三十二團一營從老七溪嶺戰(zhàn)斗序列退出。”
毛澤東作總結性講話。他把手叉在腰間,緩而有力地說:“這 一仗關系到四軍的安危,打不敗二楊的話,我們?nèi)蘸缶碗y以在井岡山立腳了。至于能否打勝,我看是能的。其一,有寧岡、永新兩 縣的農(nóng)民參戰(zhàn),民心所向,義者無敵;其二,我們可搶先開上陣地 占據(jù)有利地形,居高臨下,可勝之基嘛;其三,贛軍連連失敗,勝而得威,敗而挫氣;其四,湘、贛軍隊利害不盡一致,各人撥著各人的算盤,名曰會剿,其實不副。有這四項有利條件,四軍必勝無疑! ”毛澤東的這一番話說得們信心倍增。朱德點頭道:“對咯,這天時、地利、人和全叫咱們占了,豈有不勝之理!”
在寧岡與永新交界的地方,橫亙著一脈氣勢磅礴的大山,東頭是新七溪嶺,西頭是老七溪嶺,兩嶺相距七八里。進到山里,只見山勢巍峨雄險,樹木繁茂蔥蘢。
1928年農(nóng)歷5月端午節(jié)這天,風輕云淡,天氣晴朗。上午9時左右,楊池生師第二十七團由師參謀長兼旅長的李文彬指揮,從龍源口登上了新七溪嶺。當前鋒上到離山腳4里的永寧亭時,遭到了紅軍第二十九團肖克營的阻擊。紅軍戰(zhàn)士早已在亭子兩側(cè)的山上挖設了兩道壕溝,敵軍一到,他們便集中火力一陣猛打; 只見氣喘吁吁爬行在陡險山道上的敵兵們像冬瓜一般咕嚕咕嚕滾下山去。不久,敵人用七八挺機槍向山上掃射,并用幾門迫擊炮轟擊紅軍的陣地,接著以兩層梯隊輪番沖鋒。終于,敵以傷亡百余人的代價奪得永寧亭紅軍陣地,迫使肖克營退守第二道防線泰山亭。
泰山亭是新七溪嶺紅軍的主要陣地。在望月亭指揮戰(zhàn)斗的朱德,將第三十一團陳毅安營和第二十九團兩個營擺于兩側(cè)的山梁上,以交叉火力封鎖那條蜿蜒的古道。敵軍連著攻了兩回, 都是苦于地勢陡險不能得手。時至中午,李文彬趕上來指揮戰(zhàn) 斗。這個深受楊池生器重的青年團長心里明白:要在這樣險惡的地方打通向前推進的道路,只有用火炮開道,用尸體奠基。他召 集連以上軍官了解了戰(zhàn)況,決定集中所有的火炮等重火器向地勢略低的右側(cè)山梁進行猛攻。
扼守右側(cè)山梁的是陳毅安營。全營官兵沉著應戰(zhàn),3門迫擊炮集中轟擊敵人的機槍火力點,其余的武器待沖鋒之敵到了離陣地八、九丈遠的地方才開火。陣地上塵土飛揚,柴枝翻飛,彌漫的煙塵遮天蔽日。第一營連續(xù)打退了敵人的兩次強攻。參戰(zhàn)農(nóng)民 不斷地把水和彈藥送上來,并有幾百人的赤衛(wèi)隊幫助整修壕溝工事。
話分兩頭。這時在老七溪嶺,第二十八團與楊如軒的兩個團 正在激烈地爭奪制高點百步墩。王爾琢帶領的部隊是天不亮從 新城出發(fā)的汐時許,趕到了與百步敏相對的茅管坳。前衛(wèi)第一營的戰(zhàn)士們剛拐出山咀,就看到那條百余級石階的險道上走著大隊敵人。他們端起槍就打。林彪趕上來一看,知道敵人欲占茅管坳,便命令留下一個連阻擊,另兩個連搶占這座次高于百步墩的山頭。
不到半個時辰,龍超清帶著抬傷員運彈藥的500農(nóng)民陸續(xù)趕到。王爾琢與何長工等人登上茅管蝴察看地形,在這里不用望遠 鏡就可以看到對面山頂、山半腰到處是敵軍。敵兵們有的在選擇火力點,有的用石塊壘掩體。王爾琢對何長工說:“趁著他們也是剛到,還沒有立穩(wěn)陣腳,立即攻上去! ”何長工表示贊同。當下,王爾琢對三個營長發(fā)出命令:“一營火力掩護,二、三營搶攻,機炮連給我轟!”
—營及機炮連的輕重火器立時向百步墩開火。第二十八團自砰石戰(zhàn)斗消滅許克祥部后,裝備精良多了,戰(zhàn)士們用的起碼是五響槍,各班都有兩挺以上花機關槍,機炮連有8門迫擊炮。這時,子彈像蝗蟲一樣密集,打得百步墩滿山的樹木枝斷葉落;一發(fā)發(fā)炮彈帶著刺耳的尖叫聲呼嘯而去,炸得敵軍陣地樹倒石飛。 二、三兩營在袁崇全和肖勁帶領下,分為左右兩翼,利用樹木山石向上運動。然而,敵人的火力也是極猛,部隊被壓在半山腰,兩次試圖猛沖上去,結果都敗退下來。在山腳下指揮戰(zhàn)斗的王爾琢見狀,為要避免過大傷亡,傳令撤退。
部隊撤下山后,王爾琢在山谷里召開戰(zhàn)地緊急會議,討論下一步如何行動。林彪搶先說道:“新七溪嶺的槍聲越來越密,似乎在慢慢向?qū)帉迫ィ磥砟沁叺年嚨匾埠艹跃o,這百步墩難攻得很,不如撤出戰(zhàn)斗。”三營長肖勁立即反對:“怎可撤出戰(zhàn)斗?新七溪嶺還在打呢!朱軍長也在那邊。咱們一撤,他們豈不兩面受敵? ”林彪又道:“仗打得這么艱苦,退出去未嘗不可,與敵人換個防嘛,撤到蓮花去,若有戰(zhàn)機,再襲永新。”肖勁叫道:“撤不得,一 撤井岡山就丟了!”何長工見兩個營長激烈爭論,扭頭問王爾琢: “王團長,你看怎樣? ”王爾琢瞪了林彪一眼,帶著火氣說:“林營長,你往昔打起仗來挺硬,今天怎么說出這泄氣少力的話來?若要換防,開到這兒做什么?咱們一走,人家第二十九團和第三十 一團陳毅安營不是完了?我看沒啥說頭,只有來個鐵匠掌錘一一 硬打! ”何長工和肖勁等人都表示贊同。王爾琢又道:“我來帶隊沖鋒,黨代表指揮掩護! ”何長工道:“還是你指揮全局,沖鋒由我來帶隊。”這時,肖勁和二營長袁崇全都爭著要去,王爾琢遂決定:“肖勁上!”
第二十八團從各營抽集了200多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老戰(zhàn)士和班、排 長,組成10個沖鋒集群,每人都配備花機關、短槍和馬刀。準備停當后,何長工作了簡短的動員,王爾琢下令,進至半山腰后,采取交替式的躍進戰(zhàn)法向上沖。只見這10個沖鋒集群,沖在前頭的人倒下了,后面的跟著涌上。十來分鐘過后,沖鋒集群以半數(shù)人傷亡的血的代價沖到了山頂。戰(zhàn)士們先用短槍打,再抽出馬刀砍殺,與圍過來的敵人絞成一團。經(jīng)過一場慘烈罕見的肉搏戰(zhàn),犧牲了營長肖勁和近;&人,守敵終于被趕下百步墩。
敵人下狠心欲奪回百步墩,也組織敢死隊從正面猛攻上來。 我軍第二十八團的官兵們打紅了眼,拼死抗擊。就在戰(zhàn)局對紅軍非常不利的危急關頭,敵人的背后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槍聲。 敵兵們回過頭張望,發(fā)現(xiàn)是紅軍打過來了,頓時軍心大亂。百步墩上的紅軍官兵們一鼓作氣,將敵人打了下去。
從敵人背后猛撲過來的紅軍,是袁文才帶領的第三十二團一營。該營于昨天晚上從新城出發(fā),趕了一個通宵的山路,經(jīng)棋子石、豬腦沖等地,天漸亮時趕到白口村后面的武功潭山上。上 午10時左右,第一營突然從山上撲下來,消滅了在村外擔任警戒的敵警衛(wèi)連。坐陣羅家祠的楊如軒接報后,知道情況不妙,慌忙帶著參謀人員騎馬往永新縣城逃去。第三十二團一營在白口村打掉了敵人的前線指揮部,顧不上歇一口氣,立即跑步趕到老七 溪嶺,在敵人的背后發(fā)起猛攻,打亂了爭奪百步墩的敵軍的陣腳,敵軍落荒而逃。
王爾琢在山窩里看到袁文才,握著他的手說:“你們來得真是及時!晚一點我們就頂不住了。”袁文才說:“趕快到新七溪嶺去! ”王爾琢點頭稱是。遂留下一個連打掃戰(zhàn)場。
再說新七溪嶺一邊,紅軍在泰山亭一帶擋不住敵人的攻勢, 已退到“吊谷上倉”與敵鏖戰(zhàn)。各連都遭到程度不同的損失,連、 排犧牲比例很大,機槍、火炮被炸壞不少。敵人仍在一個勁地猛攻。朱德在望月亭接到報告,帶著軍部警衛(wèi)排沖下來一陣猛打,迫使敵人潰退下去。朱德的軍帽都被一顆子彈打飛了。正午 時分,四五百搶修工事的赤衛(wèi)隊還未完全撤走,敵人又發(fā)起較前幾回更猛的強攻。正在“吊谷上倉,,戰(zhàn)斗白熱化的時候,密集的槍聲從敵軍背后傳來。敵人發(fā)現(xiàn)紅軍夾攻上來了,頓時軍心大亂, 戰(zhàn)陣變得一盤散沙。
從老七溪嶺趕來的第二十八團與第三十二團一營在敵人背后一陣猛打,退守“吊谷上倉”的紅軍也不失時機殺下來;兩路紅軍乘勢向龍源口追擊。殘敵逃到龍源口處山腳,又遭永新南鄉(xiāng)千余赤衛(wèi)隊、暴動隊的攔擊,再受重創(chuàng)。
下午2時左右,戰(zhàn)斗全部結束。龍源口的沖垅里到處是敵兵扔下的槍支子彈,紅軍和赤衛(wèi)隊喜氣洋洋地淸理戰(zhàn)場。此次七溪嶺戰(zhàn)斗和龍源口大捷,紅軍共殲滅敵軍一個團,擊潰兩個團,俘虜500多人,繳獲了大跫槍支彈藥。紅四軍乘勝追擊,第三次占領永新。國民黨軍對井同山革命根據(jù)地的這次名為“會剿”實為贛敵的“進剿”,再一次被粉碎。當天,紅軍宣傳隊刷寫了 “不費紅軍三分力,打垮江西兩只羊(楊)”的標語。
新、老七溪嶺戰(zhàn)斗,是紅四軍建立以來規(guī)模最大、最慘烈的戰(zhàn)斗。在最危急的時刻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是軍部事先設伏于白口村附近的袁文才第三十二團打掉了敵人前線指揮部,又馳援第二十 團;敵軍在戰(zhàn)后的總結材料中也是這樣寫的。這次戰(zhàn)斗,紅軍影響之大遍及湘、贛兩省,蘇聯(lián)《真理報》對此都做了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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