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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一年,中國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和偉大的愛國者孫中山領 導了偉大的辛亥革命,這是由資產階級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它推翻了清王朝,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專制,建立了中華民國。辛亥革命使民主共和的觀念從此深入人心,對中國近代歷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但辛亥革命的果實很快就落入北洋軍閥手里。
北洋軍閥是清末民初帝國主義所豢養的地主、買辦資產階級政治軍事集團。一八九五年,袁世凱由清政府授權編練新軍。在帝國主義支持下,袁世凱就是依靠這支反動武裝竊取了革命果實,當上了大總統,建立了第一個依然是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專政的北洋政府。 一九一六年袁世凱死后,他手下一些掌握實權的大頭目,由于封建宗法關系,尤其是所投靠的帝國主義的不同,開始出現分裂,形成了奉系、直系和皖系三大軍閥。各系軍閥之間互相爭權奪利,戰爭連年不斷。
隨之各省的大小軍閥也趁勢而起,中國的天空被層層的烏煙瘴氣所籠罩。浩大的軍費開支,全部壓在中國人民的頭上,湘贛邊界的貧苦百姓,在沉重的苛捐雜稅的枷鎖下愁苦怨嘆。因官長克扣軍餉, 軍閥中的各部屬紛紛嘩變,大批的兵士拖槍潛逃,他們各樹旗幟,嘯聚綠林。由于不滿豪紳地主的壓迫,邊界許多生活處于絕境的貧苦農民也義無反顧地揭竿而起,打起綠林旗號。地處羅霄山脈中段的井岡山地區,地勢險峻,人口稀少,物產卻很豐富。為了逃避官府的追剿,各地的游兵散勇陸續躲入深山密林。從此,井岡山更加成了土匪藏身之窟,散軍聚集之窩,綠林隊伍的棲身之所。
上世紀20年代前后,聚結在井岡山一帶的綠林武裝,大小有幾十股,他們各自盤踞深山,占山為王。有的綠林隊伍專打富豪,四處 “吊羊”。所謂“吊羊”,即綁票。綠林軍憑著人多勢眾和手中有槍,把人劫持,然后強迫被綁者的家屬拿出錢財把人贖回。通過“吊羊”,使得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豪紳地主聞風喪膽。但也有不少土匪、散兵不分貧富,謀財害命,奸淫搶掠,讓邊界各地貧苦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在這些綠林武裝中,主要有朱孔陽的綠林軍,楊佐山的馬刀隊,劉國權的駁殼隊,唐光耀的綠林軍,蕭家壁的土匪軍,吳海深的長槍隊,羅冬生的綠林軍,王佐的綠林武裝。在寧岡縣境內,離袁文才家鄉馬源坑只有六華里路的半崗山上,也活躍著一支名叫“馬刀 隊”的綠林武裝,其首領是當地的貧苦農民胡亞春。
胡亞春的真實姓名叫賴奕賢,字福春,生于一八九二年二月。因馬刀隊常年“吊羊”,為保密起見,通常不稱呼真實姓名,故把賴奕賢叫成了胡亞春,這完全是隨意和巧合,無其他任何特殊意義。
胡亞春是一個私生子,其生母是寧岡縣柏路上坑村一龍姓人家的女子。對于一個姑娘來說,在還未談婚論嫁前就生下孩子,在當地是一件傷風敗俗、丟人現眼的事情。為避人口舌,其生母在躲著生下胡亞春后,立即將他送給了茅坪半崗山賴榮興撫養,賴榮興成了胡亞春的養父。
胡亞春是因不滿土豪劣紳的欺壓而奮起反抗的。年輕氣盛的胡亞春,脾氣急躁,從小喜歡玩刀弄棍、打架斗毆。他曾拜師學過三年武術,練就一身好武藝,據說四五個后生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胡亞春不僅武藝高強,且仗義疏財,見義勇為,慷慨大方。路見不平,他會拔刀相助;抗暴斗惡,他會舍生忘死。所以,年輕時期的胡亞春,給人們留下的印象是為人豪爽,敢作敢為;大家甚至把他看做是一個將來很有作為、能夠一呼百應的年輕后生。
在反抗土豪劣紳的斗爭中,胡亞春意識到單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于是他聚集當地的一些貧苦百姓組建起了馬刀隊,并打出了“劫富濟貧,除暴安良”的旗號,由此得到許多貧苦農民的積極響應,使這支隊伍很快就發展到一百多人。胡亞春自稱營長, 張斐卿為參謀長,李松山、李少恒、何正山等為排長。這支綠林武裝雖然只有八支步槍,其余都是一些梭鏢、馬刀之類的冷兵器,但由于他們都是貧苦百姓出身,且講究哥們義氣,所以,表現得很團結和齊心。為給剛組建的馬刀隊樹立威望,他們決定首先從幾個大土豪頭上“開刀問斬”。為此,他們先后“吊”了寧岡有名的土豪林鳳東、林鳳和兩家的“羊”,籌款兩千多元。接著又處決了土豪鄧文開,沒收他的家產,得到了大批銀洋,使得馬刀隊聲望頓增。
馬刀隊成員平時分散務農,如有水客探得哪家土豪有錢,便立即集中,全隊出動。所籌錢物,除按職位大小多分一成外,其余的按參加者平均分配。但馬刀隊的盲目性很大,流氓習氣也很嚴重,時不時會侵犯貧苦百姓的利益,甚至干出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此時的袁文才被謝冠南逼得走投無路,家人無不為袁文才的險惡處境深深擔憂。自從袁昌坤去世后,袁文才就是家里面的“主心骨頂梁柱”,如果袁文才再遭到什么不測,這個家將無法生存下 去。為此,年邁的母親和年輕的妻子紛紛勸導袁文才先避一避眼前極為不利的勢頭。
袁文才深知這些土豪劣紳的貪狠兇殘和奸刁陰毒,競選場之事,謝冠南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他又思忖著:躲藏總不是個辦法,常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不能一輩子這樣躲下去吧!
俗話說:“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袁文才突然想起了半崗山上的胡亞春以及他的馬刀隊。在袁文才父親袁昌坤去世時,非親非故的胡亞春專程前來對老人家表示吊唁。隨后胡亞春得知袁文才已回鄉務農養家不再外出讀書,曾來動員過袁文才入伙馬刀隊。那時, 袁文才壓根就沒當一回事,相反,他認為這門事根本不可能。因為, 中國人最講究禮義廉恥,如果答應胡亞春的要求,那么就意味著自己將成為老百姓心目當中恨之入骨的土匪強盜。此后相隔不久,胡亞春再次提及此事,他看重袁文才有文化,他的隊伍很需要這樣的人才,但袁文才仍然沒有點頭答應。
然而,眼下面臨的困境,使袁文才感到事態已把自己逼到了懸崖峭壁。對于馬刀隊,雖然眾說紛紜、看法不一,但起碼有一點,馬刀隊“吊羊”的對象,正是那些與自己有深仇大恨的土豪劣紳。只要能報仇雪恨,他已顧不得那么多了。血氣方剛的袁文才于一九二三年十二月,毅然上山投靠了馬刀隊,并與胡亞春等頭領對天盟誓結拜兄弟。他專為胡亞春等頭領出謀劃策,充當馬刀隊的師爺。
袁文才在禾川中學就讀一年多時間,雖未畢業,但這段經歷使 遇事愛思考、善謀略的他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所以,袁文才上山入伙后,馬刀隊如虎添翼,“吊羊”活動更加頻繁、得心應手,使得寧岡境內的豪紳地主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為消除這一憂慮,豪紳地主們與官府勾結一起,不惜代價,特意從外地請來一個營的軍閥部隊進駐寧岡;他們氣勢洶洶,叫囂要踏平半崗山,捉拿袁文才。
半崗山,地處黃洋界北麓,是馬源坑通往黃洋界的必經之地。半崗山是一個深山谷,四面皆為崇山峻嶺,山上古木參天,森林茂密, 谷底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小溪,小溪兩旁搭起了幾棟寮棚,一條羊腸小道由北向南穿過山村。胡亞春選擇半崗山為馬刀隊的營地,是因為這里山高坡陡,地勢險峻,進可攻,退可守。憑借險要的地勢,加上馬刀隊對半崗山一帶地形十分熟悉,豪紳地主勾結官兵幾次進剿, 均毫無所獲、無功而返。
新城為寧岡縣縣府所在地,是寧岡政治、商業、軍事的中心。為打擊官府和軍閥部隊的囂張氣焰,擴大“吊羊”戰果,提高馬刀隊的社會影響,一九二四年夏,袁文才率領馬刀隊攻進新城。入城后,搗毀了縣衙門,嚇得那些大小官吏棄家逃命,土豪劣紳只得乖乖地按袁文才提出的要求交款贖命。當大批軍閥部隊聞訊趕來反撲時,袁文才早已率領馬刀隊躲入深山密林,化整為零與敵人周旋,迫使敵人疲于奔命。
當時,就馬刀隊的實力而言,總共也不過十多支槍,且隊員都是來自貧苦農民,缺乏應有的軍事訓練,其戰斗力顯然不能與軍閥部隊相提并論。另外,當時綠林四起,各自占山為王,社會治安異常復雜混亂,作為縣府所在地的新城,無疑是防患的重中之重;再則,新城的護城河寬且深,城墻高壘,城門防衛森嚴,要得手并非易事,而一旦失利,人亡槍失的后果將不堪設想。然而,就在這樣一種環境條件下,袁文才竟敢深入縣府要地虎口拔牙、狼嘴奪食,而且一舉成功,足見其過人的膽識和謀略。
新城之舉,無異于平靜的水面落下一枚重型炸彈,激起了千重巨浪。在官府和土豪劣紳眼里,袁文才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恨不得把他千刀萬期、碎尸萬段。而在貧苦農民的心目中,袁文才卻成了他們的希望和英雄。從此以后,袁文才的馬刀隊遠近聞名’威震寧岡。豪紳地主一提起袁文才的馬刀隊,都嚇得心驚肉跳,日夜不寧。
一九二五年三月上旬的一天,馬源坑上空烏云密布,天色似乎遲遲不想放亮。勞累的人們大都還未起床,村子里顯得十分靜謐。
一大清早趕去龍市逢坪的幾個村民,突然火急火燎地折回村里,人還在村口,就大聲呼喊:“兵來了,快躲啊! ”這喊聲無異于晴天霹靂,把村民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人們匆匆忙忙拎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拖兒帶女,迅速地鉆進了山林。他們深知,這些軍閥兵痞所到之處,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鄉親們對他們既痛恨又無奈。所以,一聽到兵來了,大家都趕緊逃避。
這次前來“進剿”的敵軍,是駐扎在茅坪的軍閥宋士清連,受縣府指使,特意來捉拿袁文才。自從這些軍閥來到寧岡,“進剿”已達數月之久,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而馬刀隊卻絲毫無損。這次他們變換了花樣,把重點轉移到馬刀隊的頭目身上,企圖各個“擊破”再一網打盡,所以趁著天蒙蒙亮,就向袁文才的家鄉馬源坑撲來。
聽到鄉親們的呼喊,袁文才急忙叫醒母親和妻子,他左手抱著兒子,右手抱著女兒,母親和妻子各提著一個包袱,急切地奔向后山。
宋士清帶兵沖進村里,連袁文才的蹤影都未找著。他惱羞成怒、 氣急敗壞地吼叫:“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給我搜! ”可是,他們搜遍了整個村子,什么都未搜到。但他們又不敢搜山,怕兵力分散后,遭遇藏在深山里頭的馬刀隊,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加上地形又不熟,他們曾多次吃過這樣的苦頭。無奈之下,他們將馬源坑搶劫一空,見到豬狗就宰,抓到雞鴨便殺,然后擺上幾桌,大吃大喝一頓。袁文才的哥哥袁選通因未來得及躲避,被他們抓到后,五花大綁押往縣城。一名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部隊開拔時掉了隊,慌亂之中,誤將袁家背木頭用的撐棍當槍扛在肩上急促離去。這時,袁文才的嫂子下山回家,發現屋內留下一支鋼槍,立即將這支鋼槍送上山,交給袁文才。
那個酩酊大醉的士兵行至茅坪才趕上隊伍,班長發現他背的不是槍而是一根木頭撐棍,立即報告連長,宋士清當即率部返回袁文才家尋槍,恰遇袁文才的母親曾甲鳳剛從山上回到家里,他們找不到那支槍,便發泄獸性,舉槍朝曾甲鳳射擊,曾甲鳳當即慘死在地。
母親慘遭槍殺,像一聲沉重的悶雷震裂袁文才的心,他悲慟欲絕、淚如泉涌。母親的一生飽經滄桑,她飽嘗中年喪夫的愁苦,歷盡貧窮饑寒的煎熬。在袁文才心里,母親的身上具備了中國廣大婦女的一切優秀品質:她勤儉持家,吃苦耐勞;賢惠善良,通情達理;尊老愛幼,相夫教子;性情和善,與人和睦。她是袁文才最親的人,可如今卻慘死在反動政府和軍閥之手。袁文才心如刀絞,眼里閃爍著仇恨的怒火,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他橫下一條心,把妻子和兒女一道帶上山加入馬刀隊,發誓要與豪紳、軍閥拼個你死我活。
馬刀隊以“吊羊”謀生,專與土豪劣紳作對。一則是以此來反抗土豪劣紳的剝削壓迫,索取他們的不義之財;二則是生活貧困潦倒的農民用得來的錢財彌補和接濟他們無法維持的生計。袁文才懷著對軍閥和土豪劣紳的滿腔仇恨,頻頻出擊,經常率領馬刀隊的弟兄們晝宿夜行,聲東擊西,在井岡山上的金獅面、古雷山及寧岡縣境內 “吊羊”,從這些土豪劣紳的身上,獲取了不少錢財。與此同時,他還不斷從“進剿”軍閥和民團手中奪得槍支,使馬刀隊氣銳勢盛。
袁文才自參加馬刀隊以來,“名聲”問題一直纏繞著他,折磨著他,猶如毒蛇猛獸在啃嚙著他的心。的確,袁文才從懂事起,父母無時不教導他要做一個安分守己、正直善良、出人頭地的人。父母含辛茹苦供他讀書,是望子成龍而不是要他落草為寇。再說,自入讀私塾開始,他所接觸的儒家思想文化,也要求他做一個仁愛、義氣、忠厚、 孝順之人。如今參加馬刀隊,是否是對父母的遺愿和傳統思想文化的一種背叛呢?貧苦百姓通常都把綠林與土匪緊密聯在一起,假如綠林就是土匪,那自己不是成了土匪嗎?那不是大逆不道嗎?又怎么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和私塾先生的諄諄教誨?每當觸及這一話題,他的心里總是沉甸甸的。
如何才能改變人們的看法,避免“匪”的嫌疑呢?在經過一番苦苦的思索之后,他終于豁然開朗:只要“吊”的是土豪劣紳的“羊”,不侵犯貧苦百姓的利益,就不應該算是“匪”。正是基于這樣一種認識, 袁文才在擔任馬刀隊的首領后,一直給胡亞春等頭領灌輸他的這種想法,并逐步地得到了胡亞春等人的認同支持。從此,馬刀隊危害貧苦百姓利益的事情也變得越來越少了。袁文才也因此聊以自慰,沉重的心理負擔逐步緩解下來。
但在對待吮血吸髓的土豪劣紳的態度上,袁文才則沒有絲毫的手軟和退讓。他認為土豪劣紳們所積累的財富,完全是從貧苦百姓的身上掠奪榨取來的。他們憑借手中的田地,憑借剝削而來的積累,發放高利貸,收取高租金,巧取豪奪,使得貧苦百姓辛辛苦苦勞作一年,到頭來仍然還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特別是他想到自己走到這一地步,完全是豪紳地主逼迫所至。他從心里憎恨貪婪成性的土豪劣紳,憎恨為非作歹的軍閥兵痞,同時,也憎恨助紂為虐的官府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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