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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毛澤東率領湘贛邊界秋收起義部隊到達永新三灣的當天,袁文才就得到了這一消息,這不得不使他感到震驚和不安。在當時那種動蕩的年代里,弱肉強食之事實為司空見慣。眼下,他根本不知道這 支龐大的隊伍究竟是干什么的,為何滯留三灣。這些年來,職業的習慣使他對外界的事物格外敏感和警惕。為此,他立即把部隊撤回到茅坪的山里埋伏起來,并迅速派人到三灣附近的小江山一帶進行偵察。
早在湘贛邊界秋收起義前夕的安源軍事會議上,毛澤東就從安福縣農民自衛軍領導人王新亞那里獲悉了袁文才、王佐這兩支革命 武裝的有關情況。原來,王新亞在會攻永新之后,率領安福農民自衛 軍撤到了湖南瀏陽,隨后參加了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并擔任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二團團長。當時他就把袁文才、王佐以及 井岡山一帶的情況向毛澤東作了匯報。后來,在秋收起義部隊到達蓮花縣時,受中共江西省委委派給毛澤東送信的宋任窮,也向毛澤東轉告了江西省委關于袁文才、王佐部隊的情況介紹。毛澤東由此 進一步得知袁文才、王佐這兩支隊伍已經是在黨組織掌握之下的革命武裝。所以,毛澤東一到三灣,就立即給袁文才寫了一封親筆信, 并請當地群眾鐘志信和李長俚送到寧岡茅坪交給袁文才。毛澤東的原信大意如下:
袁文才總指揮拜鑒:
久聞大名,難得幸會。為工農革命,打土豪懲劣紳,奉上標語
數條為我軍主張宗旨。擇日拜訪,愿同貴軍結為友好,聯合一致,
共對反動軍閥。
中國工農革命軍毛澤東
看著毛澤東給他的親筆來信,袁文才心里非常高興。這封信雖然只有那么幾行字,但他反復看了幾遍。透過字行句間,他看出了毛澤東對他的尊重和信任,看出了兩支隊伍完全一致的革命宗旨,他那顆懸掛著的心頓時變得踏實了許多。與此同時,他派去三灣的偵探也回來了。原來偵探到達三灣之后,對這支部隊進行了仔細的觀察,又悄悄地走進幾戶人家進行打探。返回前,他突發奇想地撕下幾幅標語,準備帶回去給袁文才看,可事不湊巧,剛好被三營副營長伍中豪捉住。伍中豪向毛澤東報告此事,了解原委后,毛澤東當即指示伍中豪:標語讓他帶上,查一查標語全不全,若是不全,給他補上,熱情相待,馬上放人!偵探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好的部隊。當他被抓后心里還一直在顧慮:這下完了,一定沒什么好果子吃。結果完全出乎意料之 外,標語不但沒收回還給他補齊,而且還客客氣氣地送他出來。聯系 一路上所見所聞,他斷定這是一支不一般的隊伍。他趕緊返回茅坪, 向袁文才作了詳細的報告。
面對這支隊伍的突然到來,結合毛澤東的來信和偵察得來的情況,袁文才立即召集李筱甫、謝桂標、周桂春、陳慕平等部隊骨干,還特邀了賀敏學、賀子珍兄妹等人一起進行商議。據我奶奶謝梅香回憶:
那天晚上,她做了幾道菜并熱了一壺酒給他們,他們一直商談到雞叫頭遍才休息。袁文才首先把毛澤東給他的信念了一遍,接著又復述了偵察得來的情況,隨后袁文才對情況做了具體分析:“自古 以來都是兵不厭詐,如果毛澤東的部隊真想把我們'吃掉',那么他 絕對不會事先給我寫信,也不可能把我們派去的偵探再放了回來, 因這樣做無異于給我們通風報信。世界上沒有那么愚蠢的人,要打 你之前還特意告訴對方事先做好準備。這是其一。其二,據偵探報告,這支部隊紀律嚴明,開始群眾不了解這支部隊情況,家家關門閉 戶,部隊花錢都買不到食品。而他們無一人私闖民宅,也沒有強買強 賣之事,這是任何一支軍閥部隊,特別是匪盜一類部隊絕對做不到的。其三,敢于公開打出’打土豪、分田地'、'擁護共產黨'、'打倒反動派,工農做主人’的旗號,而且落款'工農革命軍’,這些都是共產 黨的政治主張,這表明是為咱貧苦百姓謀利益的一支隊伍。”接著, 袁文才話鋒一轉:“當然,這只是根據目前我們所掌握的一些情況所做的初步分析,但工農革命軍到底是一支什么樣的隊伍,毛澤東又究竟是何許人,部隊到來的真實動機又是什么,現在就下結論顯然為時過早,這有待于我們進一步弄清楚。”
擔任自衛軍文書職務的陳慕平聽完袁文才的講話后,當即說: “這個毛澤東,莫非就是在武漢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講過課的那個毛潤之,如果是他,我早就認識。此人學識淵博、才華橫溢,是著名的共產黨人。”陳慕平在武漢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培訓時,曾聽過毛澤東的講課,對他印象特別深刻。為此,陳慕平極力贊成與毛澤東合作。但在商議中,也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理由是對毛澤東及其部隊不了解,怕吃虧上當。面對兩種意見,袁文才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于是, 第二天他特意找到時任中共寧岡區委書記的龍超清、劉輝霄等人進行商量。為摸清實情,最終商定,由龍超清、陳慕平、龍國恩三人去三 灣與毛澤東接頭。
臨行前,袁文才交給陳慕平一封信,這是他特意給毛澤東的回信。信是這樣寫的:
毛委貝:
敝地民貧山瘠,猶汪池難容巨鯨,片林不棲大鵬,貴軍馳騁革命,應另擇坦途。
敬禮
袁文才叩首
從寧岡茅坪到永新三灣,將近六十華里路程。龍超清等一行三人一大早就從茅坪出發,經新城、古城,翻過九龍山,于當日下午一 點才到達三灣。再說毛澤東率領的工農革命軍來到這里后,他們挨 家挨戶發動群眾,宣傳革命道理。以往深受豪紳地主剝削壓迫的農民,看到處處張貼著“打土豪、分田地”的標語,頓感有共產黨給他們 撐腰了,他們可以揚眉吐氣了。常遭土匪驚嚇的百姓,見到紀律嚴 明、秋毫無犯的工農革命軍,無不奔走相告,整個村子呈現一片歡騰景象。龍超清等三人無不為眼前的一切所感染,他們看到共產黨領導的部隊,跟其他軍隊就是不一樣。
在三灣的“協盛和雜貨店”里,龍超清一行見到了毛澤東。陳慕平一眼就認出了給他上過課的毛委員,一種久違了的師生情誼陡然從心中升起,他三腳并作兩步上前緊緊握住毛澤東的手,情不自禁 地說:“毛委員,您好!路上辛苦了! ”接著,他把毛澤東介紹給龍超清和龍國恩,隨后又把龍超清、龍國恩的情況向毛澤東作了介紹。雙方一陣短暫寒暄之后,陳慕平將袁文才的信遞給毛澤東。閱畢,毛澤東眉頭緊鎖,若有所思,隨即微笑著說:“袁文才同志不至于把工農革命軍拒之于門外吧? ”他似乎洞察出袁文才的猶豫和顧慮。隨后,毛 澤東詳細詢問了寧岡和邊界的政治、經濟、地理環境以及風土人情 等各方面情況。在談及袁文才時,龍超清一一告訴了毛委員,毛委 員說很好,(袁文才)是很好的同志”。他著重向龍超清表明與袁文才合作的重要意義以及安家寧岡的打算,殷切希望袁文才能與工農革命軍一起參加革命斗爭。
聽了毛澤東介紹工農革命軍的情況后,龍超清他們既為這支部隊勇敢作戰、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所鼓舞,同時又深為這支部隊所 面臨的重重困難而憂慮:因戰斗頻繁,部隊傷員多,而醫藥奇缺;一 些指戰員經不起考驗,對革命失去信心,其中有的不辭而別逃離隊伍;還有的牢騷滿腹,怨天怪地,嚴重渙散軍心;等等。會面結束后, 毛澤東給他們每人贈送了一支槍,其中兩支長槍、一支馬槍,并告誡他們:現在是與敵人開展武裝斗爭時期,人不應該離開武器。
在送走龍超清等三人上路去三灣之后,袁文才一直在焦急地等待,他迫切想知道這支部隊的詳細情況。他心里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這支部隊到三灣后究竟還會不會繼續向寧岡和井岡山推進呢?其真 實動機和意圖又是什么?假設毛澤東有意“上山”,是真心誠意想聯合還是另有所圖?這一系列問題像謎一樣一直纏繞在袁文才的心里頭,只有等去三灣的人回來后,才能解開這個“謎底”。
龍超清等帶著一份喜悅的心情從三灣返回到了茅坪,向袁文才詳細講述在三灣見到毛澤東的情形。當提到毛澤東對袁文才的部隊很重視,希望與袁文才合作的話題時,袁文才心里十分高興。他想: 這么多年來,為了保存自己這支擁有幾十支槍的革命武裝,經歷那 么多的風風雨雨,整天被官府和軍閥“追剿”;如果能與毛澤東聯合 起來,力量無疑將增強數倍、數十倍,敵人又怎敢猖狂、囂張?到那 時,他們的部隊在井岡山一帶將是所向無敵。鑒于此,袁文才十分愿意同毛澤東的部隊聯合。
然而,聯合雖然十分必要,但并不等于袁文才就完全放心。
首先,他與毛澤東從未接觸過,甚至可以說一點都不了解,而眼下毛澤東率領著七八百人的隊伍就要開進來,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就要他袁文才接受這支隊伍,由此究竟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 他確實心里沒有底,所以,他委婉推辭也完全屬于情理之中。
其次,寧岡土、客籍之間的矛盾一直尖銳復雜,這對袁文才接受毛澤東上山也帶來至關重要的影響。老實說,對于幾個喜歡挑撥離間的土籍人,他可以置之不理,他們拿他毫無辦法,因他們奈何不了他袁文才。
袁文才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所擔心的是第三者滲入進來 后,在其不明情況、不明事理的情況下,就有可能演繹出“借刀殺人的悲劇,這在歷史上不是沒有教訓的。因而,這種想合作又怕合作的 矛盾心理,使他一直舉棋不定。隨后,他給毛澤東的回信及派去參加古城會議的代表提出“袁部可接濟毛部一些給養,請革命軍'另擇高山'”的意見,也正是袁文才這種矛盾心理的直接反映。
袁文才是井岡山上的草莽英雄,是綠林起家的“坐山虎”“地頭蛇”,沒有他的認可,工農革命軍是難以在井岡山立足的。袁文才給毛澤東的回信以及他的代表在古城會議上仍然堅持“袁部可接濟毛部一些給養,請革命軍’另擇高山'”的意見,使毛澤東決定要會見袁文才,他要進一步了解和說服袁文才本人,得到“山大王”的親口應允,使部隊得以安全進山。
袁文才將會見地點安排在大倉。這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山村, 住著十幾戶客籍山民。大倉村位于古城與茅坪之間,據說古城到大倉與茅坪到大倉距離完全相等,都是十五華里。這樣安排,其實也是表達對毛澤東的尊重和誠意。在彼此都不了解對方,甚至存有戒備心理的情況下,無論安排到古城或是茅坪都是不合適的,而安排在大倉則最為合理和妥當。十月六日,毛澤東從古城出發,帶了七個人、五匹馬,有的穿短衣,有的穿大衣,毛澤東穿著長衫。行走的路線不是直接走小路去大倉,而是繞道龍市,經茶梓沖進入大倉。袁文才 把會面地點定在大倉大戶林鳳和家,為防不測,他預先在林家祠堂埋伏了二十多人槍。袁文才帶著陳慕平、邱凌岳、李筱甫等在林家祠門口石橋上等候毛澤東。站在石橋上可以看得很遠,一旦發現毛澤東帶了兵來,便命令祠堂里的人馬準備戰斗。結果看到毛澤東只帶 領幾個隨從人員,并無一人帶槍時,便撤去埋伏。當來人抵近石橋, 袁文才認真細看,只見走在前面那人身材魁梧,三十出頭年紀,清灌 的臉龐雖然布滿風塵,但透出一股英氣。袁文才迅速在心里推斷:難 道這就是毛澤東、毛委員?怎么像是一位書生呢!當袁文才仍在思索 之際,只見對方急步上前,主動說道:
“你就是袁文才總指揮?我是毛澤東,讓你們久等了。”
袁文才以禮相答:“敝人就是袁文才,在這里恭候毛委員。”
待雙方簡要介紹各自人員情況之后,袁文才把毛澤東一行迎到林鳳和家里。袁文才既保持警惕,同時又不失熱情,他安排殺豬接待毛澤東的到來。
會談是在林鳳和家吊樓上進行的,客家人歷來都有熱情好客的習慣,主人在會談的桌子上放了不少瓜子、花生、番薯片之類的食 品,他們邊吃邊談。毛澤東在席間縱談大革命失敗后的形勢,總結了 秋收暴動的經驗教訓,并向袁文才詳細介紹了中國共產黨為挽救時局所采取的戰略決策和工農革命軍的宗旨及目前任務;熱情贊揚了袁文才領導的農民自衛軍的革命斗爭精神,同時還給袁文才指出了與工農革命軍合作的光明前途;表明工農革命軍準備在寧岡落腳安家,建立根據地。
聆聽毛澤東的一席話,袁文才似有“勝讀十年書”之感。他長期身處偏僻的山區,對外界事情知之甚少,更從未聽過對形勢如此透徹的分析,這使他大開眼界,深受鼓舞;特別是毛澤東平易近人的作風,風趣幽默、學識淵博、智力超人的談吐,袁文才打心眼里敬佩。
接著毛澤東又說,他準備到韶關一帶去找賀龍、葉挺的“八一” 起義部隊,留下的部隊要袁文才給他帶,把家交給他管。袁文才問留下一些什么人,毛澤東說:“有連長、營長、還有師長等。”袁文才想, 這么多大人物,我一個沒喝多少墨水的人怎么帶得下去?然而他又覺得不便推辭,因這是毛澤東對他的一片誠心和信任,現在毛澤東的部隊有困難,他理應全力支持幫助。于是,袁文才對毛澤東說:“你們既然來了,我們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傷員和同志們的糧油我管,但寧岡的錢有限,還需要到周邊的都縣、遂川、茶陵一帶去打土豪。”袁文才的話,表明他已經答應接受毛澤東的部隊,為此,毛澤東聽后十分高興,并決定把傷病員和后勤機關及軍官隊的大部分人員留下。
為幫助袁文才擴大武裝,毛澤東提出贈送給袁文才一百條槍, 袁文才一聽又驚又喜。在那“有槍便是草頭王”的動蕩年代,在“寧可人死,不可槍丟”的綠林時期,袁文才深深懂得槍桿子的極端重要 性。為了一支槍,他的母親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為了保存這支僅六十條槍的革命武裝,他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而眼下,毛澤東第一次和他見面就開口送他一百支槍。毛澤東居然能夠把人都留給他,把槍都送給他,還有什么不能相信和放心的呢?在袁文才看來,這完全是出自對革命事業的一片真誠,更是一種最忠實可靠的友情。相形之下,袁文才覺得自己遇事似乎有點過于謹慎,甚至有點小家子氣。他 為自己在與毛澤東會見之前的設防行為感到一絲羞愧。為感激毛澤 東的真誠和信任,袁文才當即贈送一千塊大洋給毛澤東以解決部隊燃眉之急。其中袁文才自己二百塊,要林鳳和墊出七百塊,其他人湊出一百塊。
這次大倉會見,毛澤東和袁文才談得十分投機,會談從上午十點開始,一直到太陽快下山才結束。午宴也安排得十分豐盛,美味佳肴擺了滿滿一桌,袁文才雖然不勝酒力,但由于心情舒惕,不停地勸酒,毛澤東也為這次成功會面而頻頻舉杯。通過這次會談,袁文才不僅完全消除了疑慮,而且對部隊的發展前途充滿著希望和信心。他 覺得能與毛澤東這樣的賢能聯合一起,這是他一生的幸運和難得的歷史機遇。會談后,他激動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他把會見毛澤東的情景一一告訴妻子謝梅香,他不無感慨地說:“毛委員這個人真是了 不起,真是中央才。”
一九二七年十月七日,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蒸發了山村濃重的晨霜,驅散了深秋帶來的陣陣寒氣;火紅的楓葉,一掃秋日的荒涼
寥落,給大地綴上一片盎然生氣。按昨天商議,今日毛澤東將率部進駐茅坪。昨夜很晚才入睡的袁文才夫婦,今天起了個大早。袁文才安排部分農民自衛軍去龍市把毛澤東贈送的一百條槍背回來。自己則帶領一支三十多人的隊伍,抬著一張用竹睡椅做的轎子,從大倉往古城去迎接毛澤東和他的部隊。出發時,謝梅香塞給袁文才一個包裹,袁文才打開一看,包裹里有兩件半新舊的藍丹士林長衫,兩條灰布褲子,一雙新布鞋。袁文才感激妻子的細心和周到,因昨天他和妻子說過,毛委員帶著這支部隊一路行軍打仗,生活十分艱苦,缺衣少食;毛委員的腳在部隊行動時被扎傷,因整天行軍打仗沒法醫治,現 在行走都很困難。夫妻倆商量很久,最后還是謝梅香想出一個主意: 用竹睡椅做一乘轎子,把毛澤東接到茅坪來。包裹里的衣服和鞋子, 是她專門為毛澤東準備的。
茅坪,坐落在井岡山的西北麓,寧岡縣的東南面。這里四面環山,林木蔥蘢,風景秀麗。一條水質清澈、水量充溢的小河由東而西蜿蜒繞村而過,在陽光的映照下,如同一條泛著粼粼波光的銀鏈。村口處,高高地矗立著一棵歷經數百年的大楓樹,大楓樹奇異地長在一塊特大的石頭上,隨著樹干增長,樹根把偌大的石頭撐開成好幾片。不在春天與群花爭艷,卻在秋天呈現芳姿的楓葉,無不給人以 “霜葉紅于二月花”之感,使這座風景如畫的小山村更是錦上添花。
茅坪居住著一百二十多戶人家。隨著工農革命軍的進駐,平時靜悄悄的山村突然熱鬧起來了,純樸的山里人隆重迎接工農革命軍的到來,村民們騰出房子,鋪好稻草讓工農革命軍居住。他們還殺豬宰羊,拿出本地的土特產招待客人。工農革命軍一到,則熱情為群眾擔水、掃地、喂豬、種菜。全村上下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小小山村,要容納上千人吃住,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袁文才著實費了一番心思。為了籌糧,他將全縣各鄉公產、神產、族產的谷子全部收攏起來。公產指的是橋會、路會、陂會、龍江書院的學租等,神產指的是敬菩薩、唱戲用的及觀音會、祿母會,族產指的是祠堂管理的產業。幾天之內,送到茅坪的谷子就有成百上千擔。袁文才安排每天八張苔譽谷,每張耆每天若六擔,耆谷人不給工錢,只得谷頭。由此解決部隊糧食供給問題。
袁文才安排毛澤東住在茅坪八角樓,這是一棟雙層木質結構風格獨特的閣樓,因閣樓采光的天窗為八角形狀而得名。其房主是中醫謝池香,謝池香乃一介開明士紳,毛澤東的部隊安家茅坪后,他便騰出這樓供毛澤東居住。當晚,在袁文才的安排下,毛澤東在八角樓會見了在茅坪一帶堅持革命斗爭的永新、寧岡的共產黨員和農會骨干,他們有:賀敏學、劉真、王懷、劉作述、賀子珍、劉仁堪、劉輝霄、劉 克猶等人。
“到了茅坪,就是安下了革命的家,這就是根據地創建的開始。” 在袁文才的大力支持幫助下,工農革命軍很快在茅坪的攀龍書院創辦了根據地第一所醫院——茅坪后方醫院。把秋收起義以來一 直隨軍行動的大批傷病員安置在醫院治療。由于國民黨的經濟封鎖,醫院設備極其簡陋,條件極差,缺醫少藥的問題十分嚴重。建院初期,只有賴干華、陳金兩個中醫和西醫吳鵬飛。后來增加了賴章達、黃少吉、謝禹階等中醫生。為解決醫藥問題,袁文才將自己原在龍市購買的名叫“玉堂春”的藥店無償地為醫院提供中草藥。另外還發動群眾上山采集草藥供醫院使用。同時,還注意收集民間藥方給傷病員治病,例如用青蒿治瘧疾、老茶水消毒、車前草吸膿、細辛草止痛、細骨蓮接骨等。通過這些土辦法,使不少傷病員很快得到治愈又重返前線。
在創辦茅坪醫院的同時,袁文才還幫助工農革命軍在茅坪象山庵設立了后方留守處。統管工農革命軍的軍官隊、軍需處、衛生隊、 輜重隊、機炮連等后勤單位。為解決部隊過冬穿衣問題,又創建了桃寮被服廠。后方留守處實際上包攬、承擔了部隊所有的后勤攤子,部隊所需的糧、鹽、油、穿衣等問題,都由留守處負責籌措解決。可想而知,在當時極為險惡的環境之中,秋收起義以來工農革命軍留下的輜重很多,特別是三灣改編后剩余的七百多人的隊伍中,傷病員就有一百多人,若找不到一個落腳點,不設置后方留守處把這些“包袱”放下來,部隊就不能輕裝上陣,更不可能開創新的局面。
秋收起義時,毛澤東的腳被扎傷,因長途跋涉,無暇治療,加上缺醫少藥,傷口被嚴重感染,腳背上爛了一個洞,而且越來越嚴重,行動都很困難。為此,袁文才親自派人用睡椅將他從茅坪八角樓抬到壩上治療調養,并親自選定警衛和勤務人員,以確保毛澤東的安全。袁文才對毛澤東不僅在醫療上積極出主意想辦法,請當地有名氣的中醫為毛澤東治療腳傷,并在生活上給予無微不至的照顧,使毛澤東的腳疾很快得到痊愈,身體也得到很好的恢復。
從古城會議到大倉會見,毛澤東以他的睿智和真誠,打動和感化了袁文才,從而得到袁文才的鼎力相助,使人困馬乏、將士饑疲的工農革命軍始得在茅坪安營扎寨、休養生息、渡過難關。毛澤東也由此解除了后顧之憂。
自從迎接毛澤東和工農革命軍安家茅坪后,袁文才通過耳聞目睹,深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與一切舊軍隊的根本區別,它完全是一支為貧苦百姓謀利益的新型隊伍,特別是部隊嚴明的組織紀律 和官兵平等一致的原則,深刻體現了這支新型軍隊的特點。
十月下旬,袁文才主動給王佐寫了一封很長的親筆信,向他詳細地介紹了毛澤東和工農革命軍的情況,并談了自己對這支革命隊伍的深切感受,殷切希望王佐打開山寨門,迎接工農革命軍上井岡 山。王佐歷來對袁文才非常信任,他們不僅是感情深厚的“老庚”,更是唇齒相依的兄弟。王佐看了袁文才的來信后,心里十分高興,他贊成“老庚”的意見,表示同意合作,并希望能盡早見到毛委員。為迎接工農革命軍上山,王佐四下奔走,準備糧秣。
十月二十四日,毛澤東率領工農革命軍經荊竹山、雙馬石抵達井岡山大井村,受到王佐部隊的歡迎,王佐殺豬宰雞予以款待。王佐同毛澤東見面交談后,打消了自己的擔心,他相信毛澤東和工農革命軍。毛澤東為了表示與王佐合作的誠意,當即贈送七十支槍給王佐。為感激毛澤東贈槍之情,王佐回贈五百擔稻谷給工農革命軍作軍需給養。二十七日,部隊進駐到茨坪。至此,毛澤東率領的秋收起義部隊,經過一個多月的行軍打仗,輾轉一千余里,在地方黨組織、 特別是袁文才的大力幫助下,完成了向羅霄山脈中段的戰略轉移。 從此,袁文才、王佐這兩支著名的地方武裝,緊密配合、支持、跟隨毛澤東,進入了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艱苦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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